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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的时候,梁柒的猜测成了真,病人里一个五岁的孩子熬不过去,死了。而一直在身边照顾他的娘亲本来没有什么大碍,当晚也发起了高烧,上吐下泻起来。管事的也传来消息,方老太太的儿媳『妇』也发起了高烧,反倒是老太太自己,却因着之前白五的针灸昏睡着,没有什么大碍。
这些人的病势骤然就沉重起来,梁绫若也急了,匆匆赶来,却被管事的王府管家死死拉住,不让她进病患最为集中的大殿里。
“公主,”梁绫若走到梁柒身侧,微微福了福身子:“还请公主救我满城百姓!”
梁柒对这个梁绫若的感觉甚是古怪,她初过郴州,梁绫若女扮男装对钟牧一见钟情,郴州王梁安觉在不晓得身份的情况下亲自求娶不说,甚至愿意拿郴州援军换钟牧应娶的诺言——照这样看来,梁绫若是有些骄纵的『性』子;后来钟牧拒婚,并许下终身不娶的誓言,他们父女却什么消息也没有传出;如今到了郴州,郴州王因病避居府中,却让最疼爱的女儿进这病患之地,又是为何?
难道,他就不担心自己的女儿染上怪病——或者说,最初的时候,他便晓得这病是不会传染的?
若果真如此,她看见梁绫若初次探望方老太太时,满身防备的样子,就说明她当时是故意的。只这次连五娘都诊断出这病是疫病,她反倒这副样子就匆匆赶来了——是该说她为民忧心不顾一切,还是说此事她猝不及防忘记防备,更或者只是做给她看的?
心里有质疑,她对梁绫若便有些不耐,无论如何,拿着一城百姓做注,未免太过草菅人命了些!“郡主严重了,若是梁柒有能,自然是愿意相助的,只怕是郡主高看我了。”
梁绫若面『色』一变,接着却是不管不顾的直接跪在她跟前!
这还是在人来人往的外院里,沿路而过的下人和熬『药』的婢女都惊异的看着这边,王府管家却是擦着眼泪愤恨的看着梁柒,倒好像是她『逼』迫的一般。
“公主,我郴州百姓难道不是大岐子民?为何要如此对待他们?”她昂着脸,满面激昂,双眼却因此明亮异常:“谁都知道,陛下最为宠爱的就是聿和公主,若是公主能为郴州百姓求情,陛下定然能网开一面的!”
她这话说的委实诛心,梁柒面『色』一冷:“大胆!祸从口出,还请郡主三思而言!”
梁绫若本是存了心思诈她一诈,也是故意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说出这番话来——陛下不仁,如何不能让世人知晓?
可谁知道梁柒却是骤然脸『色』大变,怒目而视,双眼清冷的瞪视过来。她是跪着昂头看着她,她却是垂目俯视着她,一个故作卑微,一个却是气势凛然,梁绫若只觉心头一震,自己瞒着父亲走的这步棋,只怕是真的走错了。
“我……”她还想再说。
身后的管家却上前一步,鞠躬行礼道:“公主息怒,我家郡主也是担心这满城百姓,才一时失言而已,还请公主海涵一二。”
这管家到是个省事的,梁柒心想,她如今还在汴津,以后少不得还要靠这郴州王府,做的过了只怕不好收场。脾气也发了,该敲打的话也说了,当下敛了目淡然道:“我自然知晓妹妹是糊涂了,只是以后切记小心。”
她与梁绫若算得都是先帝脚下的同辈,叫一声妹妹也是应当。
梁绫若自然能察觉出她态度的改变,微微湿了眼眶,做出一副委屈而已感动的模样,由着管家搀着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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郴州王府
原本应该卧病在床的郴州王梁安觉,此时满面怒『色』的坐在书房里,细看的话可以发现他眼圈之下一圈青黑。
“父王,你好歹吃些东西,否则饿坏了身体可就不好了。”梁绫若端了饭菜放在桌上,看着父亲的脸『色』,轻声询问道:“可是又有了什么消息?”
“梁栎这个无知小儿,好狠的心肠!”梁安觉将书桌重重一拍,放在桌上的的茶碗都跟着跳了一跳:“难不成我这满城百姓就不是他的子民,如何能做出这等恶事来?我倒真是没有想到,比起他那个面恶虚伪的爹,他倒真是个心肠歹毒的!”
梁绫若晓得父亲是为何生气,却不知如何安慰才是,只是蹲了身子,攥住了父亲的手掌。
女儿的手掌温软细腻,梁安觉不自觉的平静了下来,他低头看着乖巧伏在自己膝头的少女,脸上呈现出些许『迷』茫之『色』:“……阿若,我应该让你去汴津的。”
“去汴津?让陛下再多一个制肘父王的人质么?”她笑了笑,“和父王在一起,怎么都是好的。”
梁安觉叹了口气:“阿若,如今郴州城已经不在我的控制之中了,你还是去外祖家避一避的好——若是哪一日听到我的消息,也要学会保护好自己,你兄长陛下自然不会动他,可你千万要小心才是。”
父亲这样一心一意的为自己思量,梁绫若不禁红了眼圈:“父王,果真会如此么?”
她想问,为什么他们会走到这个地步?
“傻丫头,梁栎如何会放我一条生路?我本来意外,他将你兄长召进汴津做了人质,暂时便不会动我们,可是如今……如今梁莹玉一死,我手上又有兵权,他怎会放任我偏安一隅?”梁安觉望着黑漆漆的窗外,眼中神『色』晦暗莫名:“也是我贪心,早些年也动了心思,否则也不会被他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