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庄比鱼恩想象的要大,出李家后,顺着大路走,居然能看到好几排街道。看这规模不像只有几百人居住,更像是一个小镇,能容纳几千人口的小镇。
李牧不再是由两个残疾人抬着,而是坐在车上,由人推着。
他坐的车有些特别,跟现在的轮椅很像,但却是四个大轱辘。应该是轮椅最早的雏形,缺点还很明显,每当转弯的时候,后面推车的人都要把车抬起来调整下角度。
跟着李牧左转右折,不多时出现在一个院落前。推开大门后,李牧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鱼恩也不客气,径直走进院落,他倒要看看,这个院子里到底有什么玄机,让李牧能有说服自己的自信。
走进院子的一刹那,鱼恩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院子里有很多人,往来有序的穿梭着。每个人手里都有工作,或扛着大包小裹,或提着布匹蚕丝。透过院子还能看见里面的房间里人影晃动,听见纺织机的撞击声。
如果光是这样,倒不至于让鱼恩震惊。他震惊的是,这些人无论男女老少,居然都是残疾。有人四肢不全,有人丢眼残面,最多人的还是缺而少鼻。
要知道在古代各种设施不齐全,粮食紧缺,医疗条件更差,产能低又体弱多病的残疾人很难活下来。李牧能把这么多残疾人聚集到一起,而且还给他们自立自强的机会,付出的努力显然不小。
回过头,用敬意的目光看着李牧,这一个鱼恩忽然发现,李牧骨子里就是个善良的人,难怪会为天下苍生考虑那么多。也许他振兴大唐是假,想为百姓做点好事是真,真正有仁心的人是他。
现在再看他,忽然觉得这个人真的温文尔雅,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丝毫不觉得讨厌。
“郎君就不奇怪这里为何有如此之多的天残地缺,失明失聪之辈?”
一边说着,坐下车子一边缓缓前行,等他进入院子,许多人都停下手中活计,用他们他有的方式给李牧行礼。
听到这番话,鱼恩眉头微微皱起,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古代肯定不会有残联之类的机构,以李家的地位,很难凑出来这么多残疾人。思来想去,也许只有一个解释。
“想来足下多有仁德之名,这些人都是慕名而来。”
在鱼恩看来,李牧是天残,同病相怜之下自然对残疾人多有照顾。越来越多的残疾人慕名而来,自然不足为奇。只可惜看似合理的解释,却并不合理。
将笑容收敛,李牧再次郑重的问:“牧若是告诉郎君,这些人并非牧一样的天残,都是后天残疾,不知道郎君会不会相信?”
闻言鱼恩面色一僵,方才知道这又是李牧的一个砝码。只是这个砝码并没有让鱼恩讨厌,反而激起他心中的愤怒。经过李牧三番两次的劝说,他以为这些人是被门阀虐待至此,心中本来就萌芽的仇恨,忽然间长大不少。
颤抖着问:“他们,都是因何变成这番模样?”
声音颤抖,人也跟着颤抖。在这般残忍面前,他怎能不愤恨?
“若是牧说这些人是门阀士族虐待至此,也许郎君会成为与牧志同道合之辈。虽然他们已经天人共愤,但是牧不会将莫须有的罪名安排在他们身上。”
出乎鱼恩的意料,这些人并非门阀世家虐待至此。只是这样一来,他就更想不通李牧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疑惑的神色瞬间爬满脸颊,再看向他的目光也带着疑问。
“他们都是陇右人士,自从大唐丢失陇右后,吐蕃人便把他们变成奴隶,稍有懈怠便会割耳剥鼻,断手残面以示惩戒。”
这番话是李牧闭上眼睛说出来的,似乎不忍再看这些身残志坚的人,或者不敢面对这些不堪回首往事。
历史上陇右的另一个名字应该更出名,凉州。在汉唐时期很有名,是三个经济重地之一。唐朝皇家号称陇右李氏,便是因为他们祖先曾在五胡十六国时期在凉州建立过凉政权,史学家为区分五个凉政权,将李家的凉政权称为西凉。三国演义中,马超常说出身西凉,其实有些穿越了。那时候只有凉州,还没有西凉的称呼,就算要说凉州西部也应该是凉西。
鱼恩知道陇右的故事,也知道那段历史,只是他没想到这段历史居然这么残忍。居然有人用这种方式逼迫人屈服,人人奴役。
如果说刚才鱼恩的表情是愤怒,那么听到这些人间惨剧之后,他的表情反而平静许多。并非不生气,而是已经出离愤怒,压抑了太多的怒火,反而会让人平静许多。
鱼恩知道自己若是再不做点什么,过些年后这种悲剧将越来越多。甚至如同一个恶性循环,一个接着一个的来。
人间惨剧终于触动他内心深处最后那棵弦,嘴角红光若隐若现。
李牧还闭着眼睛,并没有看到他嘴角的血迹,就算是看到,估计他也不会停止下面的话,因为他还想加最后一个最重的砝码。
“被弄残后,他们被放任到野外任由自生自灭。听这些人说,能活下来的十不足一,能走回大唐的,百不足一。而能走到扶风,被李家收留的,更是万中无一。紧紧一个陇右便是如此,若大唐继续衰落下去,回鹘,契丹,韦室,渤海,南召都趁机咬上一口,那我大唐覆灭是小,华夏汉人岂不是都要陷入这种水深火热之中?”
“郎君本可以有一搏之力,为何要退缩?难道郎君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如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