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能的住处只有一张吊床,让给了玄奘,枕头里包满了干花,两边也装饰着鲜花,整个人都围,再加上晃晃悠悠的,玄奘一晚上都没有睡踏实,第三次迷迷糊糊醒来,听见两个徒弟似乎在说话。
先是悟能的声音:“想当年我同你在天宫,虽不相熟,也算是交过手。”他自嘲地笑了一声,“我现在这幅模样,难怪你认不出我。”
悟空诧异,将他再三打量:“你怎沦落如此?”
“犯了天条。”
“哪条?”
悟能道:“我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陷害了,玉帝将我打入凡间投成畜生胎,且保留记忆法力,以此羞辱于我。”
“可怜!”悟空叹道,“被陷害了哪条?”
悟能依旧处于愤懑不平中:“你可知我得罪了什么人?那日我醉酒,无意闯入广寒宫,听见嫦娥在跟男人交谈,我就奇怪了,这广寒仙子平素最厌恶男人,便留心停下听讲。”
悟空揪住他的耳朵:“你听到了什么?”
悟能道:“记不清了,只听他们说什么‘天道’、‘违命’、“轮回”之类的字眼,就被发现了。”
“再仔细想想。”
“我的哥哥哟,你可轻点。”悟能叫道,“我当时醉醺醺的,脑子都不是自己的,要是记得就好了。”
悟空又问:“嫦娥在跟谁说话?”
悟能道:“我要是看到了,还有命投胎?”他一顿,“总之,不是普通神仙。”
俩人沉默起来,悟空又问:“被陷害了哪条?”
“……”悟能咬牙切齿道,“要不是我当时昏沉,早把这对奸/夫/淫/妇拿下交于玉帝了!谁料反被嫦娥抓住,诬陷我非礼她!全天庭的仙女都拜倒在我脚下,区区一个嫦娥算什么?”
悟空盯着他笑:“师弟这就不聪明了,直接告诉玉帝,你喜好的是男子不就行了。”
“非礼师父并非我所愿。”悟能心情沉重道,“师兄,说起来你可能不信,那嫦娥不但陷害我被打成猪胎,还暗地里使绊子,喂了我一种好色的药,逼我见到美人——无论男女,都会控制不住贴上去求欢好,我昔日天蓬元帅的清誉完全毁了,真是最毒妇人心!”
悟空真诚道:“我的确不信。”
悟能小小翻了个白眼,道:“师兄,说起来你可能又不信,若不是你不如师父清秀,我也管不住贴上你。”
悟空当即跳到两米外:“我却是信了。”
悟能望着他嘻嘻笑,笑了一会儿又道:“其实除了投成猪,落凡尘也没什么不好,老子想吃吃想睡睡,谁的话也不用听,自己就是大爷,还能跟漂亮女妖偷偷/情,比在天上任劳任怨快活多了!”他说起这些来眉飞色舞,“只不过后来又发生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你猜怎么着?”
悟空道:“观音命你保护取经人?”
“猴子就是聪明啊!”悟能惊讶道,脸上挨了空气的一巴掌才忙改口,“我是说不愧是齐天大圣。观音让我护那和尚取经,事成后可赎罪成佛,重新回天上,不过这还不是最匪夷所思的。”
悟空问:“你是觉得他们千方百计让个凡人和尚走十万八千里取经,不简单?”
“这的确很让我想不通,不过也不是。”悟能道,“最匪夷所思的,是我得知你也被观音点化保这取经人。”
悟空挑了挑眉。
“你这闹天宫的主儿有多能耐,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悟能趁机说他好话,“有你在,何苦多一个我?”
悟空却问:“你怎么知道我也在?”
悟能粲然一笑:“我在天上混了这么多年,还没有点人脉?这点消息还是能打探到的。”又感叹,“落难时才知道哪些是真交情,哪些是酒肉。”
孙悟空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的模样:“可惜这么广的人脉也还是投成了猪。”
“你!”
悟能拔高了声音,被悟空用棒子捣了一下训斥:“别把师父吵醒了。”
“别用你那玩意儿对着我。悟能缩了缩身子,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和尚不简单。我听说,那和尚是如来座下二弟子金蝉转世。”他神态严肃,“所以我白天才假装轻浮,其实是为了试探和尚。”
悟空问:“方才不是说被嫦娥下了药?”
悟能面不改色:“二者皆有,不能用一种眼光看问题。”
悟空这回没有揶揄他:“我早上跟和……跟师父闹了些矛盾,负气出走,碰到一些小妖在谈论‘吃一块唐僧肉就能长生不老’,问是哪个唐僧,就是师父,才折返回来。”
万万没想到,刚找到和尚,人不但安然无恙,还在收徒弟,他心中愤懑,暗道自己好不容易想通回来,人家根本不需要了,正打算离开时,却听新徒弟轻薄言语,并非良善。
悟能惊住:“你说,连小妖都知道了?”
“嗯。”悟空果真收了棒子,“我今早才得遇唐僧,这才不到一天的功夫,连化形都不完全的妖精都知道我护着他西天取经,唐僧乃金蝉转世,吃一块长生不老,看来全天下的妖精都知道了。”他的目光越过悟能,放在他身后一朵幼嫩的蔷薇上,“你说谁有如此能耐?目的又是什么?”
悟能脱口而出:“观音?既然她要我们保唐僧,为何要昭告天下?岂不是什么人都想来分口肉了?那还得了?”
悟空道:“这便是我们的用途。”
“挡箭牌?”
“牺牲品。”
一股寒意从悟能背后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