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见到悟空, 先是一怔,美目中流露出诸多复杂神色:“你怎么会在这儿?”
悟空皱起眉反问她:“你怎么在这儿?”
他是认得此妖的, 记得对方是只修出七条尾巴的九尾狐, 当年花果山七十二洞妖王皆拜于他门下, 这狐妖正是其中少数几个女流之一,本事又不小, 免不得对她另眼相看。
只是想不起来对方叫什么了。
九尾狐垂下眼睑, 看不出表情,只轻轻说了一句:“世事无常。”她又转过头,捻起一支珠花在头上比划, 左右都不满意, “你看哪边比较好?”
悟空走过去, 在梳妆台上又摸了两只, 两边各来一个,给她插了个对称的。
九尾狐对着镜子目不转睛,虽然歪歪扭扭,但她很是满意。
这房间满眼都是大红色, 处处贴着大红喜字,她身上穿的也是华丽的红嫁衣, 悟空环顾一番, 没有发现端倪,便问她:“这妖魔强迫你成亲?”
狐妖问:“你怎么知道他是强迫我的呢?”
悟空道:“你方才的表情并不情愿。”
狐妖微笑起来:“你说得对, 我是骗你的, 我不是自愿的。”
她站起身, 掀开繁复的衣裙,身后现出八条毛绒绒的大尾巴,只可惜全都砍了一半,每条都只剩下半截萎靡的耷拉着。
饶是悟空看到也感到可惜,尾巴被砍了,也就代表她多年修行毁于一旦:“是他干的?”
狐妖终于露出脆弱的神色,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声音微弱可怜:“大圣,你带我回去好不好?”
悟空将金箍棒往肩上一扛:“走吧。”他往门口走,边走边问,“息壤在他手中?先把息壤拿回来。你知不知道在……”
“哪”字还没出来,他便觉得门口有无形的结界将他弹开。
“出不去的。”狐妖低声道,“他用了一半息壤本体建造这个房子困住我,只有进,没有出。”
悟空缓缓转身,望向她悲伤的脸。
“往后退。”他说。
狐妖不由往后退到墙角。
金光差点刺伤她的眼睛,金箍棒好耍了一通,无限伸长,却怎么也撑不开屋顶。
整间屋子都毁了个干净,然而无论他使出怎样的神通,大框架依旧是纹丝不动,甚至法力隐隐被反噬了,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大圣。”狐妖躲在墙角轻轻喊他。
悟空思索着对策,顾不上她:“说。”
狐妖道:“我发现,你都没有喊过我的名字。你不喊我的名字吗?”
悟空:“……”他的印象仅限于“有前途的九尾狐”,并想不起来对方叫什么。
“大圣。”她又固执地重复一遍,带着乞求的意味,“你喊我的名字好不好?”
当年各山女妖,朝他明里暗里示好的多不胜数,悟空如何不明白,顿了顿,还是直接道:“我不记得了。”
他听见狐妖沉默片刻,自嘲似的笑了一声,慢慢走到他面前。
“你果然没有记住我。”她呢喃着,伸手想拿走悟空的金箍棒,可惜太重了拿不动,便遗憾收手,“你现在记住了,我叫九皎。”
八条断尾上续出泥土造就的新尾,将金箍棒卷起丢在一旁,然后缠绕上悟空。
悟空动弹不得,才觉被她阴了:“原来是个饵。”
她拉着悟空的手,一笔一画写下自己的名字:“你还是上钩了。大圣,你石头做的心肠,怎么软了?”
玄奘说,女妖怪都很单纯的,你要是见到她们,不要打打杀杀的。
不知不觉就被洗脑了。
“如果你刚才,叫了我的名字,我就放你走。”她的脸上有眼泪滑落,“可惜你没有,我连被你记住名字的资格都没有。”
她一双盈盈秋水般的眼眸中跳跃着金色的光。
是自己。
“是我大意了。”悟空低声道,“没有想到你才是拿到息壤的人。”
“不过马上你就能记住了。”她置若罔闻,含泪的脸笑起来,像清晨沾上露珠的玫瑰。
* * *
这是一个巨大的祭坛,紧密排列着一个个圆形的鲜红的器皿,一共有上千个,一眼望不到头。
然而每个浅坑上都结着大红花,屋顶有普通十层那么高,布着不计其数的大红罗纱和绸缎红花,层层叠叠,与其说是个祭坛,倒不如是婚礼现场。
玄奘已现出本来面貌,盘坐在最中间最大的器皿,目不斜视,闭目念自己的经文。
悟净被悬挂在房梁上,白龙马也不省人事。
国师站在他面前,没有立即下手,反倒饶有兴趣地打量他:“圣僧还在等大圣相救?”
玄奘没有反应,依旧照常诵经。
“可惜。”国师叹道,“你那好徒弟是救不得你了,怕是为美色所诱,要留下来给我当女婿了。”
玄奘缓缓睁开眼,望着他平静道:“悟空不。”
他双目清澈宁静,一眼便能望到底,却似光风霁月,明镜止水,整个人透着宁静致远的脱俗气质,任你百般引诱也岿然不动。
甚至能嗅到一丝淡雅的佛香。
国师一时间竟觉得自己满身污晦,不配同他对视,心里一颤,慌得移开眼,口中道:“怎么还没来。”
正这么说着,一阵仙乐悠悠飘进,随之而来的还有抬着嫁妆的迎亲队伍,浮在半空中,一直走到玄奘不远处才停下来,训练有素地站成两队,皆是双旦空洞,宛如幽魂,让人看了头皮发麻。
一个穿着红嫁衣红盖头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