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多谢你。”这是第二天清晨,阮沅遇见秦亦峥后,秦亦峥和她讲的第一句话。
礼貌可以让陌生人觉得被尊重和被取悦,然而礼貌同时也意味着一种距离,暗示着“我们不熟,请与我自觉保持距离”,阮沅一点都不喜欢秦亦峥的礼貌。他的客套让阮沅很是暴躁,忍不住就出言奚落:“顾子夜,你是不是刚出生落地,就毕恭毕敬对你妈妈鞠躬,说这十个月给您添麻烦了,日后请多多关照。你以为你是日本人吗?”
秦亦峥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到底哪里惹怒了这位大小姐,他倒是确实有四分之一的日本血统,当然这些没必要告诉她,于是只淡淡回了一句:“我是早产儿。”
“我是早产儿……”阮沅当即有种一口血含在嘴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的感觉,这家伙的意思是他只给他妈添了不到十个月的麻烦吗?真是好混账的答话啊,叫她一拳打在棉花上。重重地哼了一声,阮沅一扭腰,气鼓鼓地往大门外走去。
“你去哪里?”只有秦亦峥知道,这看似世外桃源的宁静山谷其实暗藏着许多暗黑和杀机,就像这山里既长着槟榔树,也长着罂粟花一样。
“出去散步。”阮沅没好气地背着他挥一挥手。
秦亦峥撮唇打了个口哨,那只微跛的云豹立刻从小楼后面蹿了出来,在小院中央愉悦地伸了个懒腰,长尾巴还在地上一扫一扫的。
阮沅的步子一下子就停住了,一人一豹就这么大眼看小眼。晨光照在它金色的皮毛上,这只大猫显得格外威风。
“它早上也要出去转悠一圈。”秦亦峥不慌不忙地下了楼,“你最好和它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和一只豹子一齐散步叫做互相有个照应,他脑子昨晚烧坏了吧?阮沅瞪住秦亦峥:“顾子夜,我怎么说还算你的救命恩人吧?”
秦亦峥英挺的眉毛微微一扬,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你让我跟一只大型食肉猫科动物一块儿散步,是指望它拿我当早点吗?”
她金棕色的眼睛本来就生得大,瞪人的时候愈发显得又大又圆,带着一种幼兽般的稚气。阳光在她乌黑俏丽的短发发梢上跃动,使得阮沅的五官越发立体明艳,此时的她,就仿佛是一只金光闪闪的小狮子。
秦亦峥微微垂下眼睛,走到云豹面前,弯腰在它的脑袋上揉了揉,这才说道:“小谢不咬人的。”有这么一只豹子在一旁跟着,这一带的大小人物便知道阮沅是他秦亦峥的朋友,轻易不敢招惹,当然这些话秦亦峥觉得不太适合直接告诉阮沅。
一只豹子居然叫小谢,难道它还会吟诗不成,阮沅在心底嘀咕了两声,撇了撇嘴,径直朝门外走去。
“跟着她,好姑娘。”秦亦峥拍拍小谢的脑袋。小谢有些不满地将前爪在地上扒拉了两下,留下两道痕迹,这才慢悠悠地甩着尾巴跟了上去。
到底多两只脚,阮沅很快就发现那只威风的大猫很快就跑到了她的前面,她故意放满脚步,那只大猫还不忘神情高傲地回头看她一眼,眼神嫌弃。
路边的花店大概刚开门不久,老板在木板上铺了碎冰块,几个工人正从大红色塑料桶里将一捆捆新鲜的兰花、茉莉、玫瑰、荷花捧出来,堆在木板上,一个脚踝上系着铃铛的女孩子赤脚盘坐在木板后面的草席上,正在用柔韧的书叶子将金鸡菊扎成一小束。看见小谢,女孩子亲热地丢下手里的活计,从身后拿出一个饭盒,将里面的鸡腿丢到小谢面前,笑眯眯地看着小谢一口叼进嘴里。
看来这只大猫还是个明星动物,瞧那姑娘看着它的模样,眉开眼笑的,也不知道透过这只大猫看见了谁呢。阮沅忍不住腹诽。
系着铃铛的姑娘也瞧见了阮沅,主动问候道:“萨瓦迪卡。”
拜《暹罗之恋》这类小清新的泰国电影所赐,阮沅知道这是泰语里的“你好”,赶紧也回了一句“萨瓦迪卡。”
女孩又叽里咕噜说了一串泰语,这回阮沅可听不懂了,只能讪讪一笑,比划着表示自己不懂泰语。
小谢已经吃完了鸡腿,吐出了不带一根肉丝的骨头。然后它将脑袋凑在那堆鲜花里,拱了半天,大概被花粉呛到了,居然打了个喷嚏。逗得阮沅哈哈大笑。
这只傲娇的大猫大概也知道被嘲笑了,一脸郁卒地转头就走,浑然不知道自己脑袋上还粘了几片花瓣。阮沅顿时觉得除了体型,这只大猫其实和伍媚养的那只俄罗斯蓝猫没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二货。她朝女孩挥挥手,追上去将大猫头上的花瓣拂去,又壮着胆子在它流畅的背脊上摸了摸,它的皮毛比寻常家猫的毛毛要硬一些,但手感不错,滑溜溜地如同一匹缎子。
大猫扭脸朝阮沅龇了龇牙,从喉咙深处发出一两声低吼,见阮沅并没有害怕的意思,便扫兴地闭上了嘴巴,加快步伐往前走。阮沅不紧不慢地跟在它的后面。
她不知道自己的身后,花店的女孩子手里捏着一茎荷花,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和小谢的背影。花店老板,也就是女孩的父亲,在自己的姑娘肩上轻轻一拍,劝道:“叻达娜别看了,她肯定是顾先生的女朋友,顾先生在这儿待了这么久,你可曾看见他带什么女人回来过,可曾见他和年轻女人说过话?还有那只云豹小谢,一般早晨不都是他遛着的吗?今天却交给了那位小姐。人啊,不该有的痴心不要有,这样只会自寻烦恼你懂吗?”
少女眼圈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