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八十年代,大学生是令人羡慕的天之骄子,考上大学,就等于提前端上了镶着金边儿的铁饭碗。来自北方城市青山的青年钟山,就幸运地成为天之骄子中的一个。
绿皮火车到达终点站江城时已近半夜,此时的江城正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钟山提着行李箱走下火车,步出站台,斜,胸前挂着一把木吉他,头发有些凌乱,像个流浪歌者。
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坐下来,他显得十分疲惫。按照大学录取通知书上的指引,找到立有“江城大学”标牌的接站处。一个戴眼镜的女同学热情地迎上来,问:“是江城大学的吧?”
钟山点头。
“哪个专业的?”
“新闻学。”
“呵,小学弟嘛!我是你上一届的学姐何荷,认识一下吧!”
面对学姐伸过来的右手,钟山慌乱地放下手中的行李箱,迎上前去,轻轻与之相握。
“学弟,请再等一会儿,车凑满了,咱就出发!”何荷学姐言行举止透着干练。
又等了两趟火车进站,报到的同学已经有十几个了,何荷挥了挥手,一行人跟在她的后面,上了车站广场边停着的一辆白色中巴。
雨中江城的夜晚灯光璀璨,夜半时分,马路上行人车辆都很稀少,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影投放在积水的路面上,给人以如梦似幻般的感觉。恰好这时钟山也疲惫了,坐在车里,半睡半醒之间,看车窗外的景致是朦胧的美丽。
钟山被刹车的惯性晃醒时,车已经开进了江城大学的宿舍区。钟山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按照录取通知书的指示,在师姐何荷的引导下,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五舍405室。
405室的日光灯还亮着,已经有三位室友先他到了,两个已经在蚊帐里酣睡,另一个正忙着打理床铺,见钟山进来,忙轻声热情地说:“室友好,认识一下,我叫邓家国,从九江来的。”
钟山说:“你好,我叫钟山,来自青山市。”
邓同学惊讶地说:“钟山?你是跟江城前世有缘吗?江城有一座名山就叫钟山。”
钟山笑了,说:“世界上碰巧的事还真有。”
邓同学是当天上午到的,学校、系里和宿舍的情况已经基本摸清楚了。他说他们这一届中文系共有汉语言文学和新闻学两个专业两个班级,他们这一批新闻专业学生,是恢复高考后江城大学招收的第一批,共25名同学,来自全国九个省,其中男生13名,女生12名,差不多是各占一半。他们这一届的辅导员老师万达民是江城大学中文系应届毕业生留校的,与邓家国是江西老乡,按钟山的年龄算,只比他年长两岁。他们寝室共7个人,来自五个省份,年龄最大的是钟山,最小的是来自广东的徐建设。邓同学又说,现在全国新闻专业人才稀缺,他们毕业后分配去中央新闻媒体工作应该没有问题。
听邓同学一番介绍,钟山觉得有点惭愧。他当初报志愿时只是一时冲动选的江城大学新闻专业,只想离青山远一些离父母远一些,有机会要找寻自己意念中的生身父母,事先根本没有做这些功课。还有一点感到小小自卑的是,因为自己贪玩儿荒废了两年学业,耽误了两届高考,以至于成为寝室里的老大。这一切只在他头脑中一过而已,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困倦。邓同学也发现钟山萎靡不振的状态,忙说不跟你聊了,你抓紧休息吧,过一会天都亮了。
钟山托运的行李第二天才能拿到,邓同学把自己的褥子借给钟山,说先垫着眯一觉吧,一路上一定累坏了。
钟山道了谢,找到标有自己名字的靠窗子的下铺,把借邓同学的褥子铺在木板床上,去水房用凉水洗了把脸冲了冲脚,回到床上倒头便睡,也顾不得围着他转的嗡嗡嘤嘤的蚊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