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五爹看出了这些人的心思,他撩起低垂的眼皮,不紧不慢地说道:“笑面狐狸来咱庄子两年多了吧,何时听他说过减租的事情?
如今信王殿下来了,他失势了,就想到了咱们。可你们想过没有,一旦信王走了,咱们怎么办?
刘家婶子,老汉记得去年冬天的时候,你家儿媳妇得了病,没钱医治。你儿子冒死进山猎了一头鹿,又顶着大雪走了一夜将鹿拖下山。
可结果呢?刘三带着一帮人非说鹿是皇家的,不但将鹿抢走,还要治你儿子的罪。你儿子连气带冻好悬没把命丢了。
后来老汉听说,他们把鹿卖到京城,每个人都分了好几两银子。此事没错吧?”
赵五爹的话刚刚说完,刘婶的眼泪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淌了下来。
“当初若不是您老请来大夫,我儿子和儿媳的命都会保不住。刘三那些人的嘴脸,老妇人一辈子也忘不了!”
赵五爹点了点头,随后又看向马叔。
“马老弟,因为放水的事情,你家也没少被刘三他们勒索吧?你大儿子不忿,告到笑面狐狸那里,结果呢?官官相护啊!
笑面狐狸表面上大义凛然,可背后却把你儿子卖了。
听说你大儿子被打了一顿,半年都下不来床。你一气之下告到官府,官府却迫于笑面狐狸的身份,根本就不敢管。
后来笑面狐狸又放出了话,要将你们全家赶出皇庄。
皇庄虽苦,好歹还有个身份。出了皇庄,那就是流民,一辈子漂泊在外,死了都进不了祠堂。
你没有办法,在笑面狐狸家门前跪了三天三夜,才跪得笑面狐狸心慈面软,放过了你们一家人。
这件事情,当时整个皇庄都轰动了,你不会忘记了吧?”
马叔面红耳赤,将牙齿咬得咯吱吱作响,好半天才化作一声无奈的长叹。
“咱们佃户一年的收入,就是地里的收成。平白多出两成,别说你们动心,老汉也动心。
可乡亲们,笑面狐狸的苦头,难道你们还没吃够?刘三那些人的话,也能相信?
蒙阎王爷开恩,赵五活了六十三个年头。不敢说什么人都见过,但好人和坏人,大体还是能够分得清楚的。
老汉不敢拍着胸膛保证,信王殿下就一定是个好人。
可乡亲们,就算是再差,还能差过笑面狐狸?”
哗……
赵五爹的话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佃户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笑面狐狸魏可心已经祸祸得他们一贫如洗,就算是再差还能差到哪去?那位好歹也是信王殿下,总会比笑面狐狸要些脸面吧!
光天化日之下亲口说要降租,总不至于事后反悔吧!
说起来也是龙子凤孙,难道还能差普通百姓那点口粮?若是真的能够降些租子,最起码来说,日子会好过许多。
大儿子挠了挠头,笑得有些憨。
“那爹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支持那个新来的曹公公,同刘三他们对着干?”
大儿子的话好悬没让赵五爹从凳子上跳起来,他白了大儿子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骂道:“老汉一辈子精明,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白痴!谁告诉你要和刘三他们对着干的?”
大儿子有些蒙圈了,喏喏地道:“爹你方才不是说……”
“老汉刚才只是说笑面狐狸不是好人,让大家不要相信刘三那些人说的话,可没告诉你要和刘三对着干啊!
笑面狐狸虽然被信王拿下,可刘三这些人却还在庄子里。若是对着干,一旦这些人找来,吃亏的不还是我们自己?”
“那咱们……”
大儿子有些不解。
马叔此时已经缓过了情绪,笑着解释道:“你爹的意思,是我们明面上顺着刘三,暗地里却把这些事情都告诉给新来的曹公公。
如此一来,两方面就都不得罪。
我们虽然希望笑面狐狸滚蛋,可若是那个新来的曹公公压制不住刘三这些人,大家伙儿总不能没个退路吧?五爹,您老是这个意思吧?”
赵五爹笑mī_mī点了点头,见大儿子一副终于明白了的表情后,气得又骂了一句傻蛋。
同赵五爹家中类似的事情,不时在皇庄中上演。佃户们虽然只是小民,可小民也有小民的狡猾和生存智慧。
选择他们已经做出,至于结果,就要看两方面的博弈了。
从古至今,普通百姓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不会引起任何实权人物的重视。
魏可心如此,刘三等人如此,即便曹化淳也是如此。
可刘凯呢?他又会如何认为,如何去做呢?
………
魏可心虽然被刘凯拿下,可他手下的那些庄头、伴当们,却还充斥在皇庄当中。
以往魏可心在的时候,这些人会帮助魏可心组织春耕。
发放粮种,签署合约,清点农具,分配水源,安排耕牛等一系列的事情,都由这些人进行协调。
可自从曹化淳上任以后,这些人虽然在明里没有表示反对,可在暗地里却联合起来,拖曹化淳的后腿。
粮种不及时发放;签署合约的时候,宣称佃户对合约有歧义,无法正常签约;发放农具的时候,又会说农具新旧不一,数量不足;安排耕牛的时候,又会……
总而言之,曹化淳安排到他们手中的任务,他们一律只是一个字来应对,那就是拖。
无论曹化淳恐吓也好,软语商量也好,这些人就是油盐不进。等到曹化淳语气严厉一些,这些人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