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书没有理他,随着自己一字一句地说出内心想法,似乎整个人的意志,都坚定了许多,往日有所犹疑、懵懂的想法,渐渐凝实沉淀,彻底成为自己神元的根基:
“杀生止罪,杀生只是手段,止罪才是目的!
无辜?
这个世上,死去的无辜还少么?
爱新觉罗建立满清,所杀、所害的无辜,下于百万、千万吗?
爱新觉罗治世,所冤杀、纵杀、污害的无辜,所打断的华夏脊梁,下于百万、千万吗?
鸦片战争后,爱新觉罗一族,贩卖、种植鸦片、以华夏血肉骨髓,强行为自己延续国运,这其中,毒害的无辜、甚至未来尚未出生的无辜,又何止于亿万?!
你会说,这些都是旧事,是百年之前的事了,是历史,无从选择。
那我问你。
造下如此滔天罪业、犯下如此遗毒无穷的暴行,将不止于亿万的华夏无辜,送至人间地狱,又哪里有脸,去要求别人以正人君子之礼,对待他们?!
昔时今日,他爱新觉罗害死无数无辜,似你这般的道德君子,可曾说过半句公道言语?
如今,我不过是杀一个爱新觉罗的余孽,便是无辜,便是杀错了,又能如何?!
虽然其人无辜,可是……
我便是杀了他,难道不是因果有报,他爱新觉罗一族,罪有应得,以致造成今日我灭其子孙的苦果吗??
我一页书,又何须有一点自责、不忍之心!!”
……
“你!!!”
听了这般话语,看着叶书凛然无愧的双眼,孔礼只觉得全身血为之寒,只仿佛眼前看到无数血戮兵燹,尸骸如山。
此时此刻,即使他是个瞎子,也彻底明白了叶书之杀意,再无更改之理,叶书要杀之人,再无可活之道!
可,为什么啊!
“一页书你一身本领,心胸、气度、名望、势力,便是与那孙、袁二人争夺天下,雄踞一方,也不无不可。
以你今时今日的名望,若是再行宽恕之道、仁君之风,天下间,谁人能与你抗衡,又有谁不会望风来投、甘为你所驱策,成就万世基业呢?
何必非要如此偏激,以至凶名传于异域、暴行慑人心神,让人望之凛然而不敢近呢?
你这一路上,所杀之人,已经不下于千人。
若再杀下去,只怕四海人人畏之如虎,于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这个问题,便无趣了。
叶书轻踢马腹,非白轻步向前,俯视着对方身下那头老驴,只吓得那老驴不住后退。
孔礼心有所感,眼神飘忽:“是了,侠以武犯禁,你行侠道,肆意而为,又哪里会顾及旁人所想呢?只是可惜了,你这良才,自甘堕落,着眼于小义,却忘了家国大义!”
叶书神思敏锐,察觉到对方情绪的变化,不由得笑了:“怎么?害怕了?
你敢来杀我,却没有做好被我杀的准备吗?竟然想用这‘小义、大义’之争,引动我之情绪,玩什么‘侠士不杀义士’的手段吗?
你姓孔,却不是山东孔家的人,竟也以‘忠义之士’自诩,敢对天下英雄,指点评论吗?”
孔礼被道破心思,脸不不由一红,先前刚直心境登时荡然无存,羞怒道:“你!你杀便杀了,何必如此羞辱、污蔑于我?!”
“羞辱?
污蔑?”
叶书品味着这两个词,眼神慢慢转冷:
“你们这些儒士文官,常把‘侠以武犯禁’挂在嘴边,仿佛天下动乱,便都是那些侠士造成的一般。
可前面还有一句呢:儒以文乱法!
我不过追杀一个爱新觉罗余孽,又杀了些不知羞耻、背祖忘宗的狗奴才,你便来骂我、杀我。
那你呢?
清帝遍植鸦片时,不见阁下说“仁政”之论。
清帝苛捐杂税,逼得民不聊生时,不见阁下的“仁君”之论。
天下处处反清,各路势力荼毒百姓时,又不见阁下行“仁义”之论。
反倒是一个傅遗吃了些苦难,你们这群人就站出来,说什么“其人无辜、身不由己”的悲悯之论。
难道,你们这些文人的“仁”,便是只对帝王将相、富人权贵吗?
在我一页书的面前,你又有什么资格,谈一个‘仁’字!
在我一页书的剑下,你又有什么资格,求一个‘生’字!”
枪出!
血雨飞洒!
叶书勒马转身,继续前行。
傅遗得了这个空闲,应该又逃离一段,又有许多忠心的遗老遗少,前来护驾了吧?
冷锋寒刃,也不知能否被那一条条人命,温得热了?
……
孔礼捂着喉咙,不可置信地看着叶书远去背景,仰倒在地上,望着蓝天白云,只觉心冷如水。
怎会如此呢?
自己怎么会死呢?
那一页书不是向来敬重义士,便是那个纳兰元述,都被他当成至交知己,只是纳兰元述非要寻死,这才为叶书所杀吗?
自己,虽买凶杀人,但一页书先前经历多少围杀,这些匪盗的实力,又哪里能给一页书造成麻烦、惹动对方杀机?
这些人命,不过是自己让一页书正眼瞧自己的投路石罢了!
自己一番言行,固有真心,也有‘当面斥责一页书,以致扬名天下’的打算,一切都算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遭此横祸呢?
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