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富庶,是通商口岸,又有传学堂钳制各路洋商,使其规矩经商。
教化之地,民风自来,汇聚天下英杰的广州城,周围的土豪劣绅,做事不自觉间,也少了许多酷毒,转而重视起自己的名声来。
毕竟,若是声名狼籍,自家儿子想在广州城求学,都要遭人看不起。
就连生活奢华、不明是非,被叶书灭了根的烟商之子孙琪童,平日里都没什么过格举动,连着他那个爷爷,都为了自家孙子,转而变成了全城尽知的大善人。
那些学堂里出来的学生,转而劝诫自家长辈,这样的转变十分自然。
因此这里的百姓,纵然也穷苦,但终归能混个温饱,甚至留有余钱,是天下难得的好去处。
可离开广州,这天下早就民不聊生了。
越是穷苦的地方,官府压榨越是狠厉,如今天下,已经处处反迹,许多地方,都早就不听清廷号令了。
诸如川蜀,诸如湖北,各地革命党,起义不断,清廷哪怕一时平乱,也不能安定地方,川蜀如今早已经是人心皆反,只待那一场轰轰烈烈的“保路运动”。
慈禧身死已经七年,被她压制的众人,在看清光绪不是什么明君之后,早就对这个清廷彻底失望,叶书不在的这七年来,革命不断,孙文也早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医生。
严振东、叶书这一场争斗,涵盖广州城周遭绿林势力,早就是足以影响两广局势的一战,中间又有陆皓东的一面之缘,孙文来联络叶书这个“反清人士”,再正常不过。
……
“广州城?!”
纳兰元述悚然一惊,侧耳倾听之下,果然听到广州城方向,似有枪声传出,只是一直被周遭乱战枪声、炮声遮掩,让他误判形势。
一时间,纳兰元述只想回头就走,广州城万万丢失不得!
但……
“你现在走,已经迟了!
孙文虽然名声不显,但早就是一票革命党的首领,势力已成,一个空巢广州城,又有各大势力与他勾联,就是广州城那些兵卒,经过这些年开智,也多有倾向于革命党人的。
沙河帮坐观风云,也不会出手。
广州城,应当已经被接管了!
广州城一破,天下反清势力必当云集影从,不消两年,或者再快些,这狗清便该是天命到了!
这早该在六十年前,便当灭国的狗清,强延这六十年国运,如今覆灭,反倒是太迟了……”
叶书平淡的声音,听得纳兰元述全身颤抖,越想越是绝望。
是,他是坚毅刚烈,可也正因为他是个做实事的人,才更清楚如今的清廷,是多么脆弱。
在眼前这个一页书面前,在自己这毫无防备的一个月间,在白莲教、沙河帮全力协助下,足够那些革命党人,把广州城渗透一空了!
痛苦、愤恨。
绝望、无力。
纳兰元述怔怔地站在那里许久,就连身后的一众亲兵,都心里战战,有个队率走到他跟前,小声问道:“大人!咱们现在……”
这话,似乎惊醒了纳兰元述。
只不过,他清醒过来后,却是没有立刻带人返回广州城。
积重难返,无力回天!
这是他早就已经知道的事情,如今事实摆在面前,他反倒清醒过来,没有那些小女儿形态。
纳兰元述唯一愤恨的事情是……
“先生,你所做的一切,就是推翻大清,让这群所谓的革命党人,登台执政么?”
叶书忍不住高看了一眼对方,笑问道:“你倒是心性过人!”
“要是先生真作此想,那你可就看错人了!”
纳兰元述失望道:“我这些年来,也曾见过各种革命党人,便是孙文,也有所了解。
可见得越多,越是失望!
这些所谓的革命党人,口口声声说着‘保国护民’,也有些个坚贞君子,如那陆皓东之流。
可这些人,也不过是极少数,影响不了大局,且才不配德,空有一腔热血!
那些各地革命党领袖,有贪于名利,也有一心革命的,在我看来,却并没半个能治国强国的人物,莫说是与先生你的惊世之才相比了,便是与朝廷的一些名臣,诸如李中堂,那也未必便高明多少!
那个孙文,或许是有过人之处,或许也真能推翻大清。
但之后呢?
若是这天下由先生这样的人物掌管,或许还有救。
可若是由那个孙文,搞什么‘民主共和’,恐怕先生便要失望了!
先生还不知道,那孙文背后有东洋人的支持吧?
虽说英雄起事,须借大鹏展翅之风,但那孙文,我看着可没有扶摇九天之后,傲视翼下之风,割舍一切的决心与气魄……”
……
失望后的一番劝诫,诚恳无比,听得周围无论是他手下亲兵,还是白莲弟子,都忍不住神色变化。
叶书忍不住又是一声赞叹:“咱们先前虽相处时日极短,但我知道,纳兰你确实是一个豪杰!
严振东那样的人,与你提鞋都不配!
你如今见大厦将倾,反倒觉醒了民族意识,能为以后的国家、民族着想,当真是心胸气度,都是当世绝顶!
如今你功夫不如黄飞鸿,但再过三五年,他便再非你的敌手了!”
纳兰元述神色不变,一点也没有因为功夫进境、被人夸赞,而有色变,反倒仍旧是先前那样,关心未来局势。
叶书见状,想了想,便也再没任何顾忌:“你说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