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岚山笑了笑:“世间再无一人能比会长更加清楚,会长又何必再问在下。”
陌小京笑:“能得到多一个人确认自己的正确总是开心的事情嘛。”
易岚山终于不笑:“静养的话,两年已是极限。”
陌小京笑了笑,没有说话。
易岚山看着对方:“您早在刚刚来到叶夜城的时候,就应该来见在下。”
“您没有来。”
“后来您成了学生自治会的主席,那个时候按照惯例您更需要来见在下。”
“您还是没有来。”
“直到叶夜城那起连环城内杀人案,傲雪华社长降责与您,你被迫亲书新的西市管理条例,我原以为终于可以与您当面相见,可是您宁愿让几个部长铩羽而归,也不愿意亲身过来。”
“当我以为您的耐心终于耗尽的时候,您却让公主与侠的门徒联袂来到了这里。”
“当在下已经放弃了等待的时候,您却在确定自己已然垂死之际,亲身来与在下相见。”
“在下很想知道,您究竟在想些什么,又在想要些什么。”
陌小京静静聆听,然后才笑着开口:“是啊,我并不愿来。”
“您在扶持每一位学生自治会主席,每一位都不遗余力,在下的前任可是那位强到令人窒息的陛下,所以最初我敬畏您,所以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前来。”
“您的恩惠贵重无比,但是您没有一样东西是免费赠与的,和您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每一个神态,每一个表情都是交易的一部分,我从您这里得到什么东西,最终也必须归还您一些什么东西,您是如此公正的人,所以您甚至不愿意收取多余的报酬。”
“可是有些时候,等价交换对在下来说,就是不可承受之痛。”
易岚山没有回答。
“是的,现在我来了。”陌小京平静开口。
“我还想继续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我也想多活一些岁月,曾经我并不珍视它,但是此时,我还是希望,可以多一些时间,可以多看一些东西。”
“这个世界多出了这么多有趣的东西,我真的很希望,可以把自己想看的东西看完。”
易岚山终于笑了笑:“人生很艰难的。”
“既然如此艰难,我们就不必拆穿他了。”陌小京笑了笑,拿起那个曾经被葛生使用,但是却最终没有被叶青收回的紫砂茶盅,为自己斟满一杯。
他仔细端详了那淡白色的茶水,然后一饮而尽。
易岚山心中早有答案,但还是微笑开口:“可有用否?”
陌小京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拿住那个茶壶,转身离开:“多谢,但我没有太多本钱要太多的东西。”
这样说着,他带着那个茶壶推门而去。
易岚山看着陌小京离开的背影,再到空无一物的门扉。
他终于常常呼出一口气。
“是啊,这个世界从未有过如此美妙,连您都放弃之前的诺言,想要挣扎着活着多看一点东西,在下又岂会不心痒难耐。”
“九公主。”
“洛贝儿。”
“侠之门徒。”
“曦彻陛下。”
“恐怕后世回望我们这个时代,都会惊叹它的瑰丽壮美。”
“只会悔恨不得生于斯,死于斯。”
“我们有幸生在这个时代,有幸目睹这个时代,自己都是历史与奇迹的见证者,说不心动,真是最大的自欺欺人啊。”
……
……
林夕立在叶塔的顶端,这里是高耸入云的流云和风,他望着远方许久,才终于缓缓开口:“恐怕我活不过这个时代了。”
“你一向命长,为何这次这么没自信。”有人在旁边闲闲开口。
兰英倾倒那个丑模丑样的陶罐,略带着浑浊的酒浆从中倾泻而出,很快斟满了两个青玉的酒碗,他笑着将其中一碗递给林夕。
林夕没接:“我一百一十年未曾饮酒了。”
“你这个流氓还能戒酒,真是笑话。”兰英笑骂着,将另外一碗一饮而尽,然后再为自己倒出一碗。“喝了吧,就当我提前给你的冥酒,喝了好快快上路。”
林夕笑了,终于伸手接过,却并不急着饮下,反而问道:“看来那家伙的手艺不错?”
“手艺倒一般。”兰英摸了摸那无论是触感还是外观都和之前相差不大的陶壶:“只是心意到了。”
在大半年前,叶青亲手将这个她曾祖母手制的陶罐整个摔地粉碎,之后才慢慢后悔的叶青,亲口答应要给兰英修补好。
可是这个几百个年头老古董,叶青就算耗尽心神将它们原样一个个粘结拼好,再小心弥补缝隙,可是终究和原先不同,况且叶青当时太过生气,用力过猛,很多地方都粉碎成了齑粉,想要复原更是难如登天。
于是叶青选择了第二种方法。
她将剩下的所有陶片都重新打碎再碾成粉末,配合当初的陶土一起,重新和水调浆,自己学习摸索着,重新烧制出来了一个几乎一摸一样的陶罐给了兰英。
毕竟,她是幽夜公主的嫡亲曾孙女,这个世间,再没有人比她更有资格用原来的陶土重新烧制一个送给兰英的了。
兰英笑着接受了。
在他最初的时候并不抱希望叶青可以将陶罐复原,事实上叶青也没有做到。
但是这样一个用原来的陶土重新烧出的东西,却让兰英感慨万千。
这两个家伙,真的不愧是祖孙。
幽夜少时并不温婉迷人,反而相当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