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就是一些无用的、”水漓看着司徒翊的脸,畏怯地说不出话。
司徒翊一脚踢翻了竹箧,颓丧地坐在地上:“我真傻,拼命去做自己讨厌的事,只想把你留下来,结果你根本就不想管我……”
“翊,你别这样。”水漓蹲下身,扶住司徒翊的手臂,眼泪盈盈而下:“你这样、我好难过……”
“那你为什么不愿和我在一起?”
“不是不愿,是不能、真的不能、”她握着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粉色菱唇翕动着,仿佛在呻吟一个古老的诅咒。
司徒翊伸手拨开她额前的发丝,她眼中溢满了凄楚和恐惧,看得连他都感到恐惧了。自己的母亲,到底对她做了怎样的威胁?
两人坐在地上,相对无言,不知过了多久,她握着他的手渐渐松开了。
“困了吗?”司徒翊见她秀目微闭,神情倦怠,发间又添了几许银白,仿佛寒冬的雪一直伴随着她,从未停歇。
司徒翊横抱起她,轻轻放在床榻上,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心里不由起了个念头。如果有了孩子的话,她就舍不得走了吧,到时候自己以命相胁,母后想必也只得妥协。
“漓姐姐,我们要个孩子好不好?”司徒翊轻吻她的脸颊,紧紧拥着她纤细微凉的身体,想用温柔将这片冰雪融为缱绻的春水。
“翊,不行——”水漓迷迷糊糊中却警觉地将司徒翊推开:“我们没有缘分,不能一错再错了,你以后会遇到真正、”
她的声音很轻,可那个“错”字好似一支长箭,直直刺进司徒翊的心,他狠狠用唇封住了她未说完的话,将她紧紧箍在自己怀中:“别再想着逃跑了好不好?你知道的,我是多想和你在一起。”
你给的就是最好的,即便所有人、包括你都告诉我以后会有更好的,我也不想要了……
永庆十年九月初一,皇帝驾崩。
九月初七太子司徒翊继位,改国号“永宁”。
九月初八册立徐氏为皇后。
九月初十册封周氏姊妹为贵妃、淑妃。
水漓因三场大典都神色欠佳而被太后罚禁闭三个月,任何人不得出入其寝宫。
司徒翊买通内官和侍卫,带着太医潜入的时候已经是十日之后。水漓房间内门窗紧闭,连灯火都未点一盏,瘦弱的身体躺在地砖上,宛若一只受伤的鹿。
司徒翊走到她身边,只觉得一阵热气拂面熏来,心瞬间一揪:“快看看。”
太医把了许久的脉,终于缓缓开口:“皇上,娘娘内热严重,此病不好医治啊,而且如今有孕在身,更需谨慎,恕微臣才学浅薄、”
“你给我闭嘴!快把所有太医都召过来!”司徒翊只觉得头脑充血,整个人止不住的战栗。
水漓醒来时已是两日之后,司徒翊两眼通红,声音哽咽:“漓姐姐,都怨我要什么孩子,不然你也不会、”
“不,这不是你的缘故,是我们家族遗传的一种病症,得病之人活不过十八岁的,因此我才说我们没有缘分、”
司徒翊掩住她的口:“不许说这种话,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听说民间有位医术高明的神医,我已经让人去请他了,几日后就能到。”
水漓的眼中却惊现恐惧,她侧过头,在思索着什么。
是夜,水漓让司徒翊陪她到廊下赏月,夜风吹起她发丝飞扬,缕缕银白宛若仙鸟的羽毛,浅浅淡淡的微笑如银莲绽放,他几乎要以为她是天宫的仙子,与自己相识只是为了了却一段尘缘。
“你放心,我会陪着你的,只要你心里记着我,我就一直都在……”
然而次日司徒翊退朝回宫,床榻上却只有一件水色衣裙,静静地躺在那里,裙摆上兀自滴着水珠。
“你们以为我傻吗?她人呢!”
整座宫宇噤若寒蝉,只有滴滴答答的水声好似鲛人泣泪。
司徒翊走到榻前,看到袖口上两行秀逸的字迹,是水漓用指尖沾着药汁写的:“人生如棋,落子不悔。”
此后不再有人提起水漓,司徒翊翻遍了整座皇宫,除了诧异的眼神外一无所获,仿佛跟她的相识只是一场虚幻的梦靥,那个冰雪般清冷柔婉的女子从未出现在这座深宫里。
当所有人都忘记的时候,自己是不是也会跟着忘记?司徒翊在凉亭连赏了三天的雪,醉得一塌糊涂,可是依然能感受到和心跳连绵在一起的疼痛,一寸一寸,抽茧剥丝。
一个女子唤醒了他,虽然身形纤细、青丝染雪,但在司徒翊模糊的醉眼中看来,仍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贵妃轻叹了口气:“我知道这话不该说,但如果不说的话我怕自己一辈子都不能安心。”
“那天,我听到了水漓和太后说的话、”
“姐姐,你疯了吗!”急急赶到的淑妃气冲冲地推了贵妃一把:“皇上,家姐有夜游症,此时神志不清说的是胡话,您千万别信。”
贵妃在被淑妃拽走前对司徒翊使了个眼色,暗暗朝地上扔了张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