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并不高,整个客栈里里外外围着几百号人,却无一杂声,全都屏息凝神听他说着。
他吃了两口面,又道:“那些年,我去镖局当镖师,去给人盖房子,去当看家护院的打手,什么都干过,忙活起来的时候,会赚一些小钱,可能会忘了心中的不甘吧。”
“我等江湖中人,唯有心中的不甘,是一切痛苦之根源啊。”老人笑道。
李宗元沉沉一笑:“当然会有痛苦的时候,练了十几年的剑,也就这样了。二十七岁啊,二十七岁的剑仙顾白,已经悟出了太白一清剑,孤身从太白门走出来,天下无二,得“剑仙”之名。”
“那后来呢?”老人又问道。
“后来,后来还是一直练剑,慢慢过了三十岁,四十岁,方知剑法无穷,我一辈子也不可能完全参透,每进一步,便是一步。”
“好一个每进一步,便是一步,剑圣,就是这么来的啊。”老人朗声道。
李宗元将碗中的面都吃尽了。
“此次一战,你孤身前往,不言为中原武林抵御外族,不言斩妖除魔,单言比武,不为名,不为利,你何苦呢?”
李宗元一笑道:“名利名利,我只是痴于剑法,每进一寸,便有进一寸的欢喜。其他的,我不曾多想。”
老人眉头一皱,心知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不愿沽名钓誉去当大侠,却在行大侠之事,剑圣二字,只有他当得起了。
“你是剑圣了,江湖威名在此,何必吃一碗阳春面,你若一时身上无钱,我等在座各位,都愿意出钱请你吃一顿。”老者不知为何,声音有些沙哑,说出这一句。
李宗元将碗中的面汤喝尽,放下碗筷,笑了笑,沉沉道:“我年轻的时候,以为钱不重要,我错了,那时候对我来说,钱很重要,什么都要钱,吃饭要钱,穿衣要钱,找个女人成家要钱,练剑,也要钱。后来,我不年轻了,我以为钱很重要,我又错了,钱,不重要了。我现在浑身上下只有七个铜板,够吃这一碗阳春面,吃完这碗面,我就该上路了。”
说罢,他便起身,将七个铜板放在桌面上,拿起桌边的铁剑,朝着悲风盲老行了一礼,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众人的目光都随着他而去,只是见他一步步往前走着,往着武阳镇的方向。
盲老再无多言,在众人开始喧闹之际,拿起了旁边的三弦,唱到:
“看江南,风烟正好
秦淮水榭花开早,山长水远人迹少
孤城寥寥,夕阳残照
看各位,风尘万里,江湖fēng_liú,残山一梦晓
君不见,满座衣冠,长悲白发,似雪尽飘飘
眼看这人间路,叹,叹,叹!
壮士一去,风又萧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