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坦之在鸿胪寺礼宾院的小亭子里中,整整坐了一夜。
初冬的霜雾,让王坦之须眉皆白。邺城的初冬,已经寒气逼人了。虽然不至于冷风刺骨。至少让人感觉到不舒服。不过王坦之却感觉不到寒冷,反而心里像一团火一样燃烧着。
“情况不妙啊!”王坦之身边的副使是东晋著作郎殷涓。褚蒜子感觉到桓温越来越不受控制,就想启用先前罢免的中将军、大都督殷浩。可惜,自从殷浩被贬,心愤甚重,居然病了。无法为朝廷效力。褚蒜子就启用了殷涓。别看著作郎,只是一个修国史的小官。
但是,这不要小看这个小官。这个著作郎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资历,就好比明朝时期的翰林学士。只要在著作郎,或著作佐郎上熬上一任,外放至少是一郡太守。当然,这也是禇蒜子释放的一个信号。也是对桓温不满的怨气的释放。
“是啊!”殷涓感叹道:“原本以为,太后做了如此大的让步,魏国必然欣然同意议和,谁曾想到,这人心不足蛇吞象啊,魏国看来是灭亡我大晋国祚啊!”
王坦之也是无奈。王氏和其他士族不一样,他们在东晋司马氏身上下了太大的注,王司马,共天下,这并不是一句空谈。而是实实在在的利益结合。如今晋朝的局势越来越不利,谁曾想到冉闵,原本垂死挣扎,只有一座区区孤城邺城,不到两万部曲,说是一国之君,那绝对是抬举冉闵了,当时任何一个下郡太守也比冉闵的实力强。然而,在短短三年的时间内,冉闵居然从邺城打成辽东,再从关中,吞并了凉河沙三州,版图何止万里?冉闵用了区区几万军队,就做到了百万雄师无法做到的事情,这不能不用奇迹来形容。
咸鱼大翻身,或是惊天大逆转。都不足以形容冉闵创造的奇迹。
虽然桓温一时间对魏国保证了局部优势,可惜这个优势不能持久。现在魏国在西北凉国、西南巴蜀都取得了绝对的优势,虽然无法全面撤军,至少可以抽出大量的精锐部队。更何况代国改朝换代,北汉国初立,根本无法起到牵制魏国的作用。
一旦魏国完成内部整合,倾全国之兵南下,这是必然的事情。
王坦之叹气道:“看来,这魏国也不像太后所想的那样,内部极不和睦,反而团结一致,齐心协力。因为这一刺激,反而让冉闵平白无故得到了十一万缗钱,哪怕在晋国募捐,太后也没有威望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让朝臣诸公,慷慨解囊。”
对于此事,王坦之不仅无奈,更是无语。
而殷涓同样感觉不可思议。对于朝堂上的诸公,殷涓很有感触,他们几乎都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可是为什么魏国的大臣和晋朝的大臣不一样,他们反而改了性子?
这一点,殷涓想不出原因。王坦之也想不原因。
事实上却很好解释。那就是和冉闵的性格有关,冉闵本身并不好财,而且极重感情,爱憎分明。谁对他好,他可以把心掏给别人,当然,谁对他不好,他会恨到骨子里。西晋富,国库财货极多,这些金银财物,几乎八成被刘聪抢到了平阳,后来,前赵灭亡,后赵兴起。这批财富,又被石勒得到了。石虎横征暴敛,得到的钱财,几乎全部落到了冉闵手中,冉闵根本就没有留给自己,几乎全部赏给有功之士或平民百姓。
冉闵利用后赵国库里的钱财,树立了自己的威望,得到了军心和民心、人心。现在的情况是,冉闵艰难,他们这些大臣可以用财货解冉闵燃眉之急,同样,事后,冉闵并不会亏待他们。这就像是做生意的先期投资,投入越大,收入越大。
王坦之和殷涓想不明白,二人对坐着,苦苦思考着,一夜未眠,天亮时,居然成了一对兔儿爷。
早餐,王坦之也如同嚼蜡,食之无味。还好,就在王坦之无心进食时,一筹莫展之际,大魏鸿胪寺卿常炜到了。
常炜在永兴二年,被冉闵所派,出使燕国。舌战燕臣,大义凛然。同年八月,面对不屈于燕的常炜,慕容俊只得放回。回到邺城的常炜从大司马从事郎这个正七品的小官,直接升任九卿之一的鸿胪寺卿。掌鸿胪寺是管朝会、筵席、祭祀、典客、赞相礼仪的机构,也就相当于后世,文化、教育、外交等部的部长。很大的实权官职。
不光如此,常炜出使前燕时,正值冉闵新败,兖、徐、洛、并等郡县皆降晋,世人都对冉闵不看好之际,常炜却不背离冉闵。显然,是一个极忠的忠臣。王坦之就打消了收买拉拢此人的心思。
他手中并没有多少筹码,就算筹码再大,大得过当时的慕容俊吗?
常炜道:“陛下有事,暂不得招待贵使,所以命老夫招待贵使,以尽地主之宜。想我邺城,先是曹魏之者,后是赵国之都,如今乃我魏国国者,此城始筑春秋齐桓公时,历史底蕴深厚,人杰地灵,人文风景、名胜古迹,不知凡几,贵使若是想去哪里游玩,老夫能会相陪,当然,有些地方贵使是不方便去的,希望贵使莫让老夫为难!”
王坦之道:“文度来邺,身负使命,岂是来游玩的,希望常使君为坦之引荐一下,请魏国皇帝陛下接见外臣!”
“什么事和老夫说也是一样的!”常炜看到王坦之情绪激动,非常着急,心里甚是满意。作为使者,心理素质非常重要。王坦之倒是落了下乘。常炜道:“陛下交待了,老夫全权负责招待贵使。对了,昨天在朝堂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