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转凉,楚都新寒。
原本在楚国边境雄赳赳气昂昂,跋扈嚣张的鞑靼忽然间像没胆了的豹子,一见辅国大将军的军队迈过了洋河岭便立刻下了撤军的命令,匆忙议和,对楚俯首称臣了。
楚国百姓均是拍手叫好,一时之间,楚都人茶余饭后,总少不了谈资。
除却这一件轰动楚国的大事,另一件事也在楚都之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一向眼高于顶的燕国太子忽然兴起,向楚国求亲,娶的却不是名满天下的三殿下,而是那自幼体弱多病,鲜有传闻的长公主殿下。
司马容坐在酒楼内,执一杯酒浅啜,无喜也无怒。
她不知道夏侯耽为何要这么做,也不愿去想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阴谋。
她摸了摸胸前还残存着热度的玉珏,掐灭了内心的最后一丝眷恋。
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也不至于天真的认为他是心悦她才如此。
但她知道,她没有拒绝的权力。
不过,虽然这盘棋并非为她所开,但既然她卷了进来,那她定不要做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
只是这盘棋太过错综复杂,不知是否会拂了沐夫人的意,伤了沐斐飞的心。
不过这些,她也无力改变了。
宣明殿外,沐斐飞已顶着烈日跪了三个时辰。
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模糊了他的双眼,浸湿了他的衣裳。
斑驳坚硬、灼热的地板烧灼着他的膝盖,可是他仿佛没有感觉似的,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身形□□。
宣明殿内,年轻的帝王正坐在桌案前批着奏折,却是越看越心烦,连奏折上的落笔都有些歪曲了。
他猛地合上了奏折,在桌案上拿了一张废纸,揉成一团丢在了地上,又倏尔站起身来,来回踱步:“沐斐飞还在外面跪着吗?他跪了多久了?”
“回陛下的话,沐公子已经在外面跪了…三个时辰了。”
“叫他起来,回去吧。”
“陛下,沐公子说…若您不答应他他绝不起来。”
“混账东西!竟敢威胁朕!”帝王将奏折用力一丢,脸色阴沉:“那就让他跪死在殿前吧,等他死了,再把他拖回去。”
孙公公不堪承受这帝王之怒,大气不敢喘一声,过了片刻,才颤巍着道:“陛下,再这么跪下去,沐公子的身子怕是受不了,要是他的腿落了病了,那可怎么得了?”
“落病了又如何?这沐斐飞就是在逼朕,他还真以为朕不敢拿他怎么样了?!”帝王猛一闭眼,抚了抚有些发痛的头,道:“去把沐夫人召进宫来,让她把沐斐飞带走。”
“奴才领命。”
孙公公才一走,便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大有倾盆之势。
沐斐飞跪在雨地里,一身湿透,脸上满是雨水,水珠无情地从他的额头滑落,他睁着眼睛,努力不让雨水落入自己的眼眶。他的身体觉得沉重,意识却无比清醒。
他脑海里只有一道声音。
他不能倒下,他不能放弃。
“飞儿。”沐夫人一身素衣,飞快从远处跑了过来,给她撑伞的小太监连忙追了过去,两个人脚底水花四溢,沐夫人的素裙上已是沾了许多污垢。
沐夫人忙接过小太监手中地伞,为沐斐飞遮挡了一片阴霾。
“飞儿。我们回去好不好,你跟娘回去好不好?”沐夫人一张素面梨花带雨。
看着她唯一的孩子受苦,她的心比谁都难过。
“娘,这里雨大,你先回去吧。”
“飞儿,你不要那么固执好不好…陛下决定的事,没有人能够改变。”
“不。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绝不放弃。娘,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情,我爱容儿,我不想,也不愿意让她离开我。我无法违背自己的内心,这比杀了我还要让我难受。”
“公子,你太自私了。你喜欢长公主殿下,可你有没有想过别人,有没有想过沐丞相、沐夫人、沐府的上上下下?违抗圣命,你一个人无所畏惧,可是沐府的其他人呢?你难道要置其他所有人的生死于不顾?”
少年闭目,再睁开时,烟雾迷蒙了他忧郁的双眼:“不。父亲有武帝的圣旨,就算是陛下也不能轻易处置沐府。”
“公子,你太天真了,就算有武帝的圣旨又如何?圣旨只有一张,而沐家却是扎根在楚都,虽然沐丞相为官清廉,但却也得罪了不少权贵,一但没了陛下的庇护,沐家就会成为众矢之的,甚至是任人宰割的鱼肉。沐公子可以放心大胆的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可沐府的其他人呢?难道要用鲜血来为沐公子的所谓幸福铺路吗?”
“够了,不要再说了!”少年扬头大吼一声,灰色的眼眸里布满伤痛。
雨愈发大了,雨水落入他的眼眸,混着眼中的泪水一起流了下来。
“飞儿,飞儿。”沐夫人心疼地抱住他:“飞儿,娘不阻拦你了…娘不能让你这么痛苦。”
说罢她跪在了沐斐飞的身旁,朝殿内喊道:“臣妇求陛下成全我儿的夙愿!”
“娘,你起来。”
“不,飞儿,娘要跟你一起跪,陛下若不答应,娘就不起来。”
殿内。
“是沐夫人来了吗?”
孙公公垂头:“回陛下,沐夫人来了。只不过她和沐公子一起跪下了,想求陛下收回成命。”
“混账!这沐斐飞胡闹也就罢了,这沐夫人竟也跟着胡闹!和亲事关两国邦交,兹事重大,朕已许诺燕太子,又怎么能当儿戏,说作罢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