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年前常去的那家烧烤店竟然没换老板,也记得喻文卿是如今校长的公子,看他带个小女生过来,表情惊愕:“小女朋友?”
喻文卿拿过菜单:“妹妹。”
“哦?”老板脸上的了然之色,让喻文卿心中有点异样,回头规规矩矩坐在桌边的周文菲,灯光下白瓷一样的脸,点漆一样的眼。心想,妙妙这个年纪啊,带出来确实尴尬,由此多加一句:“真是妹妹。”
老板戏谑地问:“亲妹妹?”
“去你的亲妹妹。”这个喻文卿可不敢随便讲,他要点头说是,喻校长还要不要混。点完菜,他坐回桌边,问周文菲,“你怎么会想报会计这个专业?”
“我妈说将来好找工作。”到这会儿,周文菲便庆幸跟着出来吃夜宵了。
喻文卿穿深蓝色的运动短袖和短裤,坐在烧烤店局促的小桌边,长手长脚得像当年那个打完篮球回来的哥哥。
周文菲想,只要他不总是蹙着眉,脸上的表情也不要像是写着“老子一堆事情要做,谁都别来烦我”,他还是六年前那个喻文卿。熟悉感一点点找回来了,她开心地试探:“魏阿姨说让我以后去你的公司做财务。”
“你去?”喻文卿喝下大口啤酒,调笑她,“十以内的加减法,十个手指全用上都数不清的小女孩,谁敢请她做财务?”
那还是周文菲刚上小学时的事,怎样也算不出来,趴桌子上哭鼻子。喻文卿非但不帮忙,还把自己手伸出来,说:“妙妙,手指不够,把哥哥的也算上。”
“好的。”周文菲擦了眼泪继续数,二十个手指,更数不清了。
周文菲当然不乐意幼稚事被人屡屡提起,伸手去拍喻文卿的肩膀。
正巧服务员送烤好的生蚝过来。喻文卿侧身,她这一拍没落到人肩膀上,一路往下,抓住他的手腕。要是别人,她肯定会撤手道歉,但是喻文卿,她觉得没关系,还轻摇他的手腕:“不许再说过去的事,我都长大了。”
喻文卿刚跑完步,汗出透后身上凉飕飕的,周文菲的手掌心一覆上他的皮肤,温热柔软的触感就特别明显。
他看着搭他手腕上的手指,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妙妙这么白?
坦白说,他现在的领地感有点过于强,不喜欢有人未经许可就来碰他。女人也不行,因为敢在他面前主动的女人,往往胆子也大。他退让一寸,她们就会进一尺。他人生中,这样的女人有姚婧一个就够了。
当然周文菲并不是那些女人,她胆子小得很,她还把他当成以往那个让她随意拨弄手指的哥哥,说话时撒娇的神情也像。
可就在这个瞬间,喻文卿想明白了,为什么老板在追根究底问他“妹妹”时,他回答得有那么点不情愿。从重逢的第一面起,他就没把这个女孩完全地当妹妹看。毕竟六年不见,周文菲无论长相、气质、性格都和以前的许妙有了差别。他看一眼自己被抓的手腕,再偏头看着女孩,眼神里是那种好玩又别有所指的笑。
周文菲像是被电触一样,马上撤回手,脸还是红了。
喻文卿心中道声“呀”,妙妙真的长大了,竟然一点不呆地捕捉到他笑容里的意味。而且还知道转移话题,迅速地掰开卫生筷递过来:“那是小时候,现在不会啦,我高考数学也有110分。”
他心里再是“咯噔”一声,人不可貌相,乖乖女是背着霞姨谈过恋爱了?
接下来的时间,周文菲只顾着吃东西,不说话了。喻文卿有点懊悔,多个天真可爱的妹妹不也挺好的?干嘛要调戏人家。他随便找个话题聊天:“什么时候军训?”
周文菲说:“后天。”
“在哪儿?”
“高射炮兵师第五团。”
好巧,当年喻文卿也在那里军训。
“真的?”周文菲不信。十多年前,s大远没有今天的招生规模,自然也没有今天这样气势宏大的排场,七千多个新生要兵分三路,赶往三处军训基地。
见她面前的碟子被两个生蚝的壳挤满,喻文卿拿走,给她换了干净的骨碟。
周文菲低头一看,碟子里有七八个剥好的虾。
她想起小时候有次在喻家吃饭,被炸过的虾壳扎破手指,盐分渗进伤口,疼得很。因为周玉霞说过,那顿饭很重要,爸爸想调到后勤处。虽然不明白爸爸的工作和去喻伯伯家吃饭有什么关系,但她知道不能当场哭鼻子,扫大人饭桌上的兴致,于是跑到厨房呆着。
喻文卿进来,看到她可怜兮兮地含着手指,问一声怎么啦,她眼泪就掉出来。他什么话也没说,帮她洗干净手,拿创可贴贴上,要带她回到餐桌上。她别扭地说她吃饱了,不想去了。喻文卿也没有勉强,过几分钟端进来一小盘剥好的虾给她吃。
再也没有人对她那么好过。“谢谢。”周文菲怕神情泄露心事,不敢抬头。
喻文卿拿湿毛巾擦干净手,他没想起往事,还接着说军训:“你要不信,可以去看,那个基地入门的广场就有一座高射炮,古董级别的,我还和它照过一张照片,改天给你看。对了,去几天?”
“十天。”周文菲忧心忡忡,“估计要去掉半条命才回得来。”
偏偏喻文卿联想到她下午跑步的样子,想提醒她最好带运动文胸去,又觉得这话他说不合适。算了,穿着肥大的迷彩军装,应该也看不出来。
他望着她白皙的侧脸:“命倒是不用担心,就是防晒霜得多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