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顿了许久,似乎不愿提及袁耀开出的条件。荀彧和戏志才四目相对,不敢逼问。
良久,曹操似乎心有不甘地说道:“除了受到攻击时可以自卫之外,要我承诺五年内不对任何人用兵。”
“就只这个条件?”戏志才有点不可置信的样子。
“对,就只这个条件。”
三人同时陷入沉默,大家都明白袁耀的意思了。
自从袁耀第一次斡旋兖州和徐州的关系,就已经明确表示要阻止战争。如今他用这么大一个诱饵,让曹操放弃战争,很明显,是给新港留下一个发展的时间,五年之后,还有谁能跟他抗衡,恐怕全天下兵马集中起来都没有用。
大家都听曹安民介绍过新港的情况。那平坦干净,天旱无尘土,下雨不泥泞的沥青路已经不用说了,更恐怖的是,从工厂到矿山之间的一条长达十里的铁路已经开通,上面行走的轨道车,只需一个人用手上下摇动,一辆车就可运输上万斤的矿石,而且速度奇快无比。
在这个刚刚铁器还是奢侈品的时代,新港已经用钢铁建造十里长的铁路,这是多么的可怕。
这一次,周瑜又向曹操通报了一个更加震惊的消息,淮南数郡采用新技术种植水稻,使用化肥施肥,仅一季就亩产超过四石,再种一季冬麦,全年亩产可达六七石,淮南的粮荒时代已经彻底告别。
而徐州去年也跟袁耀做了交易,获得新的农业技术,今年已经种植数十万亩,同样亩产将近四石,如今又种上了冬麦。如果兖州不答应袁耀的条件,再过一年,人口众多,农业发达的兖州,马上就落后于徐州和淮南。到时候别说出兵征战,能不能抵挡得住别人的攻击都很难说。
“使君,你意如何?”大家沉默了一阵,戏志才又问道。
“我还没给他回复。”
戏志才和荀彧又一次四目相对,两人都明白曹操此时最拉不下面子的就是好友张邈的背叛。他可以答应袁耀放弃征徐州,放弃征淮南,放弃征吕布,但是绝不肯放过张邈。
张邈曾经是曹操的最好朋友,生死相托的朋友,结果转身跟陈宫把吕布迎入兖州,差点让曹操死无葬身之地。历史上,曹操赶走吕布后攻杀张邈,诛灭三族,可谓恨之入骨。如今袁耀逼迫他放过张邈,他如何能够答应。
周瑜与曹操谈判后回到馆舍不久,戏志才登门拜访。
“公瑾,其余条件皆可答应,唯有张邈不能不征,公瑾可否帮忙向袁董事长再说一声?”
“董事长知道曹使君最恨张孟卓,早已交代,此事不能通融。袁董事长说,张孟卓背叛曹使君之事,不能全部怪他。曹使君若不无端杀害名士边让,大失人望,何以整个兖州皆叛。”
“边让之事,曹使君确实有些过分。但是边让到处出言无状,折辱使君,也是咎由自取。”
“志才此言差矣,古人云,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志才不会不知。志才不妨问问安民,新港言墙上,每日辱骂袁董事长的话不占一半也有三成,这些辱骂对董事长有何损益?身掌天下大权,就是供人评议的,封一人之嘴,便是钳天下人之口,等于与天下人为敌,全兖州皆叛,难道曹使君还不足以自警吗?”
戏志才急忙行礼谢道:“成受教了。”
曹安民从新港回来,虽然介绍新港很多事情,但是偏偏新港言墙之事,曹安民不敢说,怕曹操误以为讥讽他不能容人。但是,戏志才从其他好友书信中,却早已听说过这么一回事,如今周瑜又用做例子,那当然是没错的了。
作为士子,戏志才、荀彧、程昱等人当然明白曹操以言论杀边让是不对的,但是作为谋臣,他们需要找一个雄才大略的人物来辅佐,而曹操是他们遇见的最合适的人,因此只好装糊涂。
周瑜见戏志才没有辩驳,继续说道:“袁董事长愿意帮助曹使君稳定兖州,就是觉得曹使君比吕布等人可靠,有济世之才,能治理好兖州。如果连张孟卓都不能容忍,那我们何必对曹兖州抱有希望。”
“既如此,成定将公瑾此话转告使君。”戏志才说道,“成再冒昧问一句:五年之后,滚滚集团力量壮大了,会不会出兵征伐兖州,称霸中原?”
“不会!”周瑜斩钉截铁答道,“若是滚滚集团有志于称霸天下,为何还要帮助各州发展经济,壮大实力?但我们一定会帮助那些受到入侵的州郡,以及阻止对百姓的屠杀。兖州之事,我们希望曹使君与兖州士子共治,我们没有兴趣去管。”
曹操听了戏志才转告的周瑜的话,整个晚上都睡不着觉。
曹操杀边让是一步大错招,他如今也是后悔不迭。历史上,兖州之乱后,曹操十年不敢杀名士,便是证明。等到他再次开杀时,他已经晋位魏王,权倾天下。
此时曹操最感难受的是,自己竟然被几个小辈如此教训。曹操如今觉得,跟袁耀打交道,比跟吕布打仗难得多了。跟吕布打仗还有输有赢,跟袁耀打交道,自己几乎全程被虐。上次没有接受袁耀的条件,结果两次征徐州毫无收获,反而被吕布偷袭后方,差点玩完。
幸好袁术无脑,跟徐州闹翻,得防着刘备,否则如今只需发一支劲旅,这兖州只怕就要易主了。这次如果再不接受条件,兖州很快发生人民相食的大饥荒,到明年,兖州还是不是自己的,就很难说了。
不止荀彧,这次连戏志才都希望曹操接受这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