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不甘平凡,可一旦名扬天下,何尝不是烦恼的肇始?
辛苦多年,一夕返贫,万一是这个结果,他又该怎么做呢?
“怎么,怕了?”若萤若无其事道,“家破人亡、身败名裂这种事,四爷是不会任其发生的。你以为这些年、这么个折腾法,为的是什么?无非是要在独行的小船上多载几个人。跟从前的单打独斗不同,现在,四爷已经不是一个人了。真要到了事无转寰之地的那一天,谁也别想独善其身。养兵千日,为的是什么?所有声称对我好的,总得给个机会表现在行动上,不是么?”
腊月默然。
他不知道小主人能做到哪一步,关于钟家的将来、他忽然无比地忐忑。
不是担心老宅里的那些人不得好死,实在是担心小主人网开一面、刀下留情。
好了伤疤忘了疼可是世人的通病。
看小主人对待这些年的遭遇,可谓是一忍再忍。大爷也好、钟伴读也好,不共戴天的意思都那么明显了,可小主人迟迟都没有什么反击。
果然是因为一家人下不去手的缘故么?
“与虎谋皮”可能么?
小主人的手段究竟能有多辛辣?
“四爷千万不要忘了死灰复燃的前车之鉴……”
他一点也不同情老宅那边的人。死了好,死了干净。
要是跟钟老太爷当初的际遇那样,就好了。前头的男丁都死绝了,所有的一切都将顺理成章地归到一人名下。
管它什么嫡庶,能活到最后的就是赢家。谁笑到最后,谁是赢家。
若萤深深地看他一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放心,不是四爷我宅心仁厚,只是时辰未到。欲成事,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说实话,数年前的那场洪灾,四爷我能够平安活下来,说是侥幸,其实还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一来,年纪小,就犯再大的过错,也不过就是一句‘不懂事’就能了的。但若是换作是个成年人,你觉得会怎样呢?亲亲相隐,这可是我新明律法白纸黑字写明了的。不管是谁违反了,那都是不可饶恕的大罪,都是可以当场打死的大罪,又岂会容你拦街告状、陈情告白?正因为沾了年幼的光,所以,当时的李大人他们才会心存怜惜。也正是因为那一点慈悲,才最终成全了我的一夜闻名。而也正因为慑于这点名气,前头的人才会心存忌惮、不敢痛下杀手。……”
而事实上,也正是从那次事件开始,老太爷等人便对她恨之入骨了。
说白了,钟若英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经过了老太爷和大老爷等人的默许。
也就是说,她的敌人有很多个。要怎么做、才能全歼了敌人,这不是靠武力所能办到的。
忍、不是怯懦,而是暗中蓄势、等待那个最恰当的时机出现。
“不会等很久的。四爷我是不会让他们看到我蟾宫折桂的那一天……”
她所要赢得的光荣,只属于她爱的、和爱她的人。
腊月不觉就出了神:以前确实听四爷说过类似的话。科举么……
后年又是大比了。乡试、会试、殿试连着,错过又要等三年。
这也就意味着,距离跟大老爷他们清算的日子,最多只有一年的时间了。
一年……
这一年中,将会发生剧变。而他、是否已经做好了迎接各种突发状况的准备?
“你以为我的容忍是为了他们?”若萤冷冷道,“很久以前兴许我还有一点怜悯、能留他们一条生路,可惜啊,可惜你们三娘无意中剥夺了他们的这一机会。凡事有利必有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们三娘保护了他们,却害我吃了那么多的闷亏。但归根到底,还是缘于我的妇人之仁。果然是有顾虑便会受其累。”
“确实呢。”腊月频频点头,“三娘的心,就是太软了。当初我就说,莫非离开钟家就活不下去了么?可三娘就是不听,小的也没有法子……”
若萤笑了笑:“家里面就数她最大,不听她的,你听谁的?四爷我还不是一样得迁就她?我也知道,自己从小就已经很桀骜不驯了,毕竟这个身子是她给的,就冲这一点,也不能太驳她的面子。”
这就是所谓的“羁绊”,是门槛也是绳索,更是生命难以逾越的一道鸿沟。
“既往不咎,算了,不提了。你们三娘那个人,向来不撞南墙不回头。说的多了,没的惹她生气,反而该听的都不听你的。人哪,即使身处绝境,有时候也很难放弃幻想……”
“如果这次三娘再反对的话……”
“不是说毫无保留就是真心真爱。该她知道的,知道也无妨。不过是一个‘度’的问题,把握好了,一切都好。”
“是。小的就怕她关键时候仁慈,间接害了四爷。”
随着这两年的日子越过越松活,三娘的心情也随之变好、度量日渐增大。
这对三房、对老街坊们来说,是好事儿,可是,凭什么要让大老爷那帮人享受这种原囿仁慈?
明明他们那么狠、那么坏、那么绝情!
度……
这倒要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去掌握才能保得一家人和和气气。
“金叔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若萤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神态略显疲倦。
腊月机灵地靠近前去,一遍轻轻地替她按摩颈肩部位,一边轻声回答:“四爷交待的事,他已经从济南那边打探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