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言尽于此的意思了么?
钟若芝颇感有点措手不及。
明明她的心里正惊涛骇浪,为何对方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这难道不是轻蔑?
对于钟若萤而言,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都是风中芥子一般的微不足道,是么?
是的,这正是她一直以来厌恶这个不阴不阳的家伙的根本原因:仿佛无所不知,仿佛所有人都是脚下的蝼蚁。
一切都是虚伪的,这个人的一切都是虚伪的,就连刚才的那貌似无懈可击的一揖,细想来,都充满着毫无诚意的傲慢与轻视。
真是够了,这种鄙视究竟还要承受多久?
不能就这么放过他,须得让他也尝尝坐立不宁、寝食难安的滋味。
于是,她叫住了正要转身离去的若萤。
“听说这次在山里,四叔救了个小丫头?”
“是,有这回事。”若萤慢慢转过身来,直言不讳,“叫小秋。居然是老太太使唤过的人,很有缘是不是?要不是她自我介绍,我都认不到这个人。伴读问她做什么?”
“你大概知道她是为什么被撵出来的吧?”
“不知道。”若萤回答得干脆利索。
钟若芝不期然地给噎了一下:“四郎怎会不知道?”
若萤奇道:“老太太屋子里的事,我怎会知道?好比说伴读知道的事,若萤就一定会知道么?或者说,若萤认得的人,伴读全都认得么?不过是个小丫头而已,什么要紧!”
钟若芝默了片刻,到底不敢将对方的鄙薄当真。
眼下的她,根本无法确定,小秋那丫头是否和四郎说过什么,但以四郎的狡诈多诡,也不排除已经从小秋那里套出了什么。
在局势尚不明确的前提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谨慎,尽可能自保。
“是这样的……那丫头之前做错了事,我觉得对她的惩罚过于严重了些,曾跟祖母求过情,结果没有能够留住她。因想着姑姑那边近来正好缺个杂使的人,倒是可以把她安排过去……”
“伴读说的晚了。那丫头已经给人先行一步讨了去。”若萤打断她的话,“直到醉南风吧?当时我正为害愁无处安置小秋,君大当家帮忙,给介绍了个南边的商人,征求了小秋的意见后,当时就给领走了。至于具体的去向——伴读如果需要,我这两天就问问君大当家,然后再回复伴读,如何?”
“不用,不必了。”钟若芝赶忙道,心下说不出的失望。
“当真不需要?”若萤不大放心,“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没什么要紧的。”
当此时,钟若芝莫名地有点害怕,怕对方会打蛇随棍上,到时候,自己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既然她已有了归宿,那就好。”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如此回应了。
若萤点点头,再无二话,转身便走。
见她来去如风无一丝挂碍,梁从风先就急了,随手扔了酒壶,翻身跃下山石,一把便抓住了她的一只胳膊。
若萤憋住一口气,执着地将把在臂上的手指,一根根拎起来。
“侯爷有何吩咐?”
“你就没有什么要跟爷说的?”
“在下并不记得与侯爷有约。”
“那好,爷是专门在此等你的,这总可以了吧?”
“侯爷何故如此?”
“怕你迷路。”
“侯爷这么说,让在下觉得像是进了侯府。”
“真要是侯府,爷定会让你宾至如归。”
若萤扭头看了看默默相随的钟若芝:“侯爷的盛情,在下可是惶恐得很哪。”
“怕什么?有爷在,谁敢欺负你?”
若萤似笑非笑:“别人我倒是不怕,但侯爷什么身份?岂容人不敬、不怕?是么?”
这一声“是么”就像是一根针,倏地戳中了梁从风,也让他彻底回过味来。
这算是生气了吧?
她和他之间,虽然只是一场交易,但在心里、她终究还是不情愿的。
既然不喜欢,然则于他而言,又怎谈得上拥有?
那么,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是他表现得还不够好?还是她年纪不到、还不能体验到那种欢愉?
是因为第一次给她留下了太重的阴影?
但是上一次,他分明已经很小心、很小心了。
难道她那晚的苦苦哀求、并非是为了尽快终止他的行动,而是真的很受伤?
果然这种事对她而言,是一种负担么?
可是,她年纪也不小了啊,看看身边,同样年龄就出嫁的女孩子有多少!
况且,他又不是第一次接触这么大年纪的女孩子。以前的那些,第一次确实都会害怕,甚至会因为禁不住而几天不敢落地行走,但是,基本上三两次后就会食髓知味,主动地粘上来,不知疲倦地疯狂索取。
但四郎跟她们都不同。
就好像在应付差事一般。
果然还是他做得不够好么……
要怎样才能让她明白,他不是个绣花枕头?她是否真的明白、外面的那些女人那么狂热地爱着他,不是没有道理的……
如果可以再来一次机会,他保证一定会让她满意的,一定……
花厅里言笑晏晏。
在外人的眼里,仪宾庄栩、王世子朱昭葵和府学训导李祥宇,乃至于朴时敏,俱是惜字如金、沉稳笃厚的,能让这几个人畅所欲言的情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极为罕见的。
钟若芝跟到阶下就顿住了身形。
跟着小侯爷并随时听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