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野草韧性极强,堪比皮鞭,又如毒蛇,单凭蛮力是很难清除的。
于是,一路上但听得吸气声不绝于耳,便知是吃了暗亏、受了伤的缘故。
梁从风甚至对李陈二人产生了怀疑:“你们真是从这里进来的?”
李祥廷凉凉地揶揄道:“侯爷莫不是知道别的路?那太可惜了,为何不早点告诉咱们呢?”
梁从风一腔怨气没能发作出来,暗中咬牙切齿:“这破地方,为什么不一把火烧掉?爷为什么要受这份憋屈?明明可以堂堂正正走阳光大道,爷到底图什么呢……”
李祥廷最不耐烦别人怨天尤人,闻声腾地就火了:“侯爷娇生惯养,让你走路实在是对不起了。你要不嫌弃,我背你如何?”
“浑小子你拐弯骂人呢?”
匕首在空里划出炫目的寒光,一截树冠哗然倒下。李祥廷冷冷地警告道:“山里回音大,要是不想被人发现,最好都闭上嘴!”
他的高大身形和气势都是无形的压力,见他发怒,众人不约而同地噤了口。
终于走出了荆棘丛,庆幸之余的几个人俱感到体无完肤。
一侧豁然开朗,迎面而来的海风瞬时扑灭了灼热。
而大海却在遥远的黑暗中,众人所能看到的是一片一望无尽的礁石。无数大大小小的礁石仿佛自开天辟地以来,便不曾改变过其形状。在稀薄的星空下,或盘或立,张牙舞爪、杀气隐隐。
沧海桑田,曾几何时,它们曾浸淫在浩瀚的大海中,而今却成了被遗弃人间的孤儿,凄凉而尖锐,充满着对天地的怨恨和复仇的决心。
“小心……小心……”
若萤不时地提醒着众人。
她知道礁石的厉害,不同于山石的温润柔和,海礁是极其坚硬冰冷的,正如李祥廷所形容的那样,像刀片一样。
家里的二舅妈冯仙是渔家女儿,若萤纸巾都还记得,小时候替二舅去冯家相亲的那段经历。
冯家所在的凤山镇的香岛,也是三面环海。海是浅海,人烟较之老鸦山不知繁阜多少,沿海虽多经人工开垦,但等落潮之后,□□在外的海礁依然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存在。
海边的家长们是严禁孩子们上去攀爬的,一来是心疼衣衫鞋子经不住磨砺刮擦,二来也是怕孩子一个不小心,跌倒受伤。
被礁石擦伤鲜会化脓恶化,海水就如天赐的伤药,身上的一些疥疮、脓包,经过海水的清洗、浸泡后,往往会神奇地痊愈。
但是那个过程却不怎么愉快,就像是往伤口上撒盐,那种疼痛不适常人所能忍受的。
此时此刻的若萤所感慨的是:如果沿着海边一直走,总有一天能走到家吧?如果这个时候,她突然出现在家人的面前,不知他们会是个什么反应?
那个场面,一定很叫人感动。
这些年来,似乎也只有这种时候,她才会心动,才会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存在的意义,才会对“亲情”这个词有切身的体会。
为这刹那的悸动,她涉险无数,陷自己与风雨飘摇中的同事,也给身边的亲朋带来没黑没夜的惊惧与忧心。
对于她的蹇困不幸,仇者快、亲者痛。关于这一点,她需要验证,究竟谁亲谁疏,光靠看、是看不透彻的……
行进中的队伍忽然出现了停顿。
随着李祥廷的那声“小心”,山上落实石簌簌,仿佛野兽横行,草木翻腾、嘈声错乱。
人与喧哗、火烛煌煌,半山腰里冒出来一队人。
几只冷箭钉在前方,算是严厉的警告。
孟仙台的怒喝惊心动魄:“钟若萤,你个卑鄙小人!”
话音刚落,即遭到李祥廷的嗤笑:“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说谁卑鄙?谁小人?真是笑死小爷了!黑白颠倒、是非不分,莫非这就是你落草为寇的原因?就你那身份,还有脸说别人的不是?”
梁从风跟着煽风点火道:“跟个傻子较什么劲?别理他!有本事就把爷几个射成刺猬,那才叫本事呢。”
山谷空旷,回声悠长。这二人一唱一和、冷嘲热讽,山腰上的孟仙台岂会听不到?
但怒归怒,他终究不敢下决心痛下杀手。
“钟若萤,你个名不副实贪生怕死的小人!有种跟孟某一对一,拉上别人作挡箭牌算什么本事!”
李祥廷始终横在若萤的身前,一听这话,当即豪气干云道:“一对一?你个大男人欺负个孩子,赢了就大丈夫?多谢你这么看得起他,不过小爷还是想说一句话:阁下的脸皮真是厚过城墙。”
若萤探出头来,问道:“一对一没问题。大当家的这么说,是要把四叔还给在下么?”
孟仙台的回应出现了短暂的卡顿。
就是这点迟疑,让若萤嗅出了不祥的意味。她的心神猛地一凛,脱口道:“我四叔呢?你是不是把他祸害了?”
“死了?”
李祥廷不敢置信地直言不讳。
“哦豁……”
梁从风的惋惜听上去更像是幸灾乐祸。
“还跟他们啰嗦什么?”
陈艾清的这句话已然充满了一决生死的坚定。
既然没了后顾之忧,便可以放手一搏了。趁着此次机会,联合登州、莱州、青州等地的卫所,一鼓作气、将这一隐患彻底剿除,岂不痛快!
孟仙台听音识曲,不由得暗中捏了把冷汗。
此次行动,原以为计划周密,老鸦山只消虚张声势一番,便能人财两得、名利双收,大获全胜。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