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在拷问她的心意了。
他的心思,她自是明白的,就好像每一次的亲昵接触,嘴上虽然不说,可是他的身体却会出卖他的所思所想。
这世间所谓的漠不关心,无非是深情不够。
这世间深情的极致,便是恨不能将对方化作自己的一部分,“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她没有资格嘲讽这份感情,更没有道理伤害付出的那一方。
拒绝是一门艺术,希望悟性极高的他能够理解她的苦衷。
“人活一世,想不给人添麻烦,确实很难呢……”
这话,够委婉了吧?
可是,他的回答却非常硬气:“本王不嫌麻烦。”
还是心里有气呢。
若萤暗中叹口气:“世子是个好人。我娘常说,不能欺负好人,小心会遭报应。”
他的回应寸步不离:“本王给你这样的特权。”
若萤低低地笑起来:“施比受有福。世子肯舍得,却恐在下担不起这份厚爱……”
“你是担不起。”
随着这突兀的一声,大树后面闪现出一个人影。
人影之后,姜汁撩起灯罩。
昏黄的烛光足以将十步内的每个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而梁从风的目光却比烛光还要明亮、刺眼。
“你们在做什么?”
随着这一声质问,转瞬他人已冲到了跟前,伸手便来抢若萤。
已有所防备的朱昭葵轻轻一个侧身,不露声色地避开了。
一扑落空,梁从风不禁勃然大怒:“朱昭葵,你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一个有妇之夫,到底想干什么?”
朱昭葵针锋相对:“侯爷认为本王意欲何为?”
梁从风揎拳捋袖气不打一处来:“你背着我大姐,在外偷鸡摸狗,你还有理了?这种事,光天化日下你怎么不敢做?不是因为心虚?喜欢偷吃还能擦干净嘴巴,这不就是你最大的能耐么?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虚伪的人?”
“这么说,侯爷背着所有人跑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为了偷鸡摸狗?”
梁从风便不再言语,再度扑上来争抢。
双方顿成僵持态势。
姜汁见势不妙,急中生智道:“世子爷,你也累了吧?要不,就换我们爷搭把手,如何?”
话音未落,就遭到了梁从风的斥责:“你个糊涂东西,会说话不?爷凭什么要帮他?他根本就没资格这样对待四郎!这叫不忠、是偷嘴、是不要脸、是该游街示众的犯罪!”
朱昭葵咬牙切齿地反讥道:“本王没资格,难道侯爷就有资格了?侯爷凭什么说得理直气壮?是谁给了侯爷这份信心满满?”
梁从风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因为爷是她的——她的……保人……”
现场一片死寂。
良久,朱昭葵轻忽地“哦”了一声,道:“四郎伤重期间,本王亲自在旁护理。喂药、擦身、更衣、洗头、解手,将她视同己出,事无巨细、无不亲自过目。不知侯爷所自矜的‘保人’,为四郎做了些什么?”
“你说你给她更衣?擦身?”梁从风当时就岔了声,“你亲自动手?你确定?”
“确定又如何?不确定侯爷又能如何?”
“这么说,你知道她是——她是……”
“是什么?侯爷吞吞吐吐,莫不是另有隐情?”
这下,轮到朱昭葵咄咄逼人了。
这一刻,仿佛听到几只算盘同时拨响在每个人的心底。
要如何回答?稍有不慎,在场的几个人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就像是在悬崖边上拔河,输的是命,赢的也是命。
以牺牲博取真相是否值得,这不仅仅关乎个人的利害,更要兼顾他人的得失。
小孩子之间的较量或许会不计后果,因为毕竟幼稚。可眼下的三个人俱是顶天立地的身份与地位,是否能够像小孩子那般任性妄为?
朱昭葵不屑地笑了一声:“要本王亲自动手……侯爷你这是高抬四郎呢,还是嘲笑我府中无人?”
拨算盘的声音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微不可闻的长吁。
若萤一直保持着沉默,但沉默不表示她心如止水。
随着那两个人的逞凶斗气,她的心也跟着忽上忽下。
差一点,差一点这两个人就要揭破她的伪装,暴露出她的真实身份。
她并非惧怕自己被这两个人识穿,只是担心一旦真相大白,这两个人就会肆无忌惮地对她展开追逐与保护。
朋友间的关怀还算正常,就怕这种掺杂了情爱的示好,极易被世人察觉,从而成为噱头、笑柄,严重阻碍她前行的步伐,甚至于,会彻底改变她的人生轨迹。
所以,在她看来,如果彼此都能淡化这个问题,然则相处就会因小心与蒙昧而变更多冷静与理智。
毕竟,这世上的事,并非除了黑、就是白。
于是,为了保住几人间这份平衡,她不得不做出表态。
“二位如果存心想吵架,在下是不是可以申请退出?”
“与你无关!”
异口同声的同时,抓在她两只胳膊上的力道紧了几分。
若萤不由得吸了口气,心里头一个劲儿地骂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