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氏没有回答,转头吩咐若苏姊妹回去歇息。
等到孩子们都走了,老三也带着若萧去洗漱了,叶氏才跟香蒲说道:“我算是看出来了,钟家早就把不得丢掉这个烫手山芋了,就怕冯家舍得不那些东西。我觉得,这事儿还没完。要不说表姑娘挺可怜的,这会儿可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我很担心——”
香蒲跟着心一紧:“姐姐怕什么?”
叶氏凝神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也许是我多虑了……”
“姐姐是怕表姑娘想不开?”香蒲朝空里啐了一口,“大过年的,别说这种事儿好不好?好不好呢,咱可千万躲远点儿。别打不着狐狸,反惹一身臊。”
“我就是想说这个。终归是前头作的孽,就是打起官司来,也跟咱们没多大干系。最后要赔要罚,千万别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来。”
“就是!”香蒲听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个家可是她外祖给的,跟钟家没有一文钱的关系。分摊什么的,姐姐你到时候千万要咬住口,千万不要答应。你要是心软了,四郎的工夫可全都白费了。”
叶氏冷笑道:“放心,咱又不是有钱的碴子。这种事儿,咱就跟在四房后头看眼儿就好。”
“怎么,她四叔那边有想法?”
叶氏笑了:“你是没瞧见当时汪木兰那表情,就跟大街上看热闹似的。老四一年到头孝敬老太太那么多东西,你以为是汪木兰的意思?那女人,论吝啬,她称第二,合欢镇上就没人敢称第一。东西陪上那么多,也还是庶子的身份,家里头还是管不了事儿,你以为她不怨?你以为老四心里没感觉?生意人,有几个是傻的?”
香蒲对此力挺:“我也觉得,这次的事儿责任全在当家的身上,就是因为治家不力,才会惹出这么多的乱子来。要不是大太太一开始心思不好,招来表姑娘,哪有后头的这些乱七八糟?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那么多家产都在手里抓着,庶子们连一根麦秸草都捞不着,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狠心绝情的东西,我洗干净眼看着,看他们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叶氏扫了她一眼,道:“行了,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该放心就放下。终究你已经跟他们没了关系。”
“我这不是还想着能有机会报仇么……”香蒲狠狠道,“鲜廉寡耻的东西,到死都不值得原谅!”
红蓝敲门进来:“四郎说,那擦脸的香脂,不要用得那么干净,留个底儿。用完的盒子也别都扔了,回头收了来继续用。”
叶氏便问道:“她在做什么?要是饿了,给装一盘点心去。”
红蓝笑道:“不饿。四郎说了,难得今晚上吃的多。”
叶氏就笑了:“一家子全都出去看热闹了,就她一个人守着一桌子的酒菜,要说吃不饱,那才怪呢。”
“只能说是咱们四郎沉得住气。”香蒲不吝赞美。
这时,若萧洗漱完了进来,散着头发,揉着眼睛直打哈欠。
叶氏赶忙吩咐拿过大手巾来给他擦头。然后帮他宽衣解带,打发他睡觉。
躺倒枕头上的时候,若萧却又清醒了一些,担心地问香蒲,说他今天的字帖还没写完,到时候四郎会不会骂他。
“你有这个心,足以证明是个好孩子。”叶氏安慰他道,“你这会儿瞌睡了,勉强写,也是应付差事,不用心的话,还不如不写。赶紧睡觉,明儿早早起来补上就好。”
“嗯。”若萧答应着,口中还在念念有词儿,“有字属三元,左右两强占。中弱不可改,紧缩两强间……一字只一捺,不可双捺上。主笔捺不减,次处拄换梁……”
语声渐微,终于沉沉睡去。
这边,红蓝借着炉子上的热水,给兑了洗脸洗脚水,服侍叶氏梳洗了,卸下钗环,上炕歇息。
当四下里灯火熄灭,后进正屋里的一窗橘黄,便成了这片崭新院落的无声的守护。
若萤坐在桌子边已经超过一盏茶的时间了。
她一动不动,仿佛窗纸上写着肉眼难见的天书。
身后,朴时敏守着一盘残局,抄着手,一遍遍看向窗边。
他觉得若萤这个反应很反常。应该还在想刚才发生的事情吧?按理,应该会痛心或者是伤心吧?可是从她身上瞧不出任何的感□□彩。
一味地就是冷。
屋子里很暖和,朴时敏却觉得有些空冷。平日里四郎不言不语,会让他觉得很坚实可靠。可这会儿,他只感到了惴惴。
犹豫再三,朴时敏终于决定要做点什么了。如果他不能打破这份寂静,相信四郎会一直坐到地老天荒去。
于是他清清嗓子,故作轻松:“你要不要知道冯姑娘的命相?”
未等他说完,就给冷冰冰的一声“不要”给堵住了后头的话。
朴时敏半天没缓过劲来。
良久——
若萤的眼珠子终于动了,似乎才刚察觉到身后有异常,她不由得转过身去。
只见朴时敏盘膝坐在罗汉床上,面朝暗处,身子绷得很紧,双肩却是塌的。那股子幽怨之气,用鼻子就能闻到。
若萤定定神,这才想起方才自己做了什么。
她只是言简意赅地说了句“不要”,其实一点责备的意思也没有,怎么着?这就让他受不了了?
她起身走过去,拿手指戳了戳他的后背,逗他:“看什么哪,黑漆漆的,莫不是藏了个小鬼?”
朴时敏的稍稍做了个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