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虽然只跟她说了短短两句话,但是她已经能够听出,那个声音经过了刻意的修饰。虽然压得很低,但是出入济南城多次的她仍然可以辨别得出来,那人带有很明显的济南口音。
这个时候,谁不老实呆在家里准备过年?谁没事儿千里迢迢地奔走在异乡他县?
举个例子来说,这个时候,若是在四郎客店里出现个淹留的客人,一定会成为整条街的话题。
所以说,稍微有点常识的话,那个凶手就决计不会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合欢镇上。
他必须是通过一种安全又隐蔽的渠道,才能够进入钟家,从而不动声色地对她实施谋杀计划。
这个过程中,他得保证自己的存在不会被怀疑。
五姑姑派来的车马只肯在合欢镇停留一宿,天明就要返回济南。来去匆匆,车马劳累,怎么看怎么有些不近人情。
或许当真是济南那边事务繁忙,但是,谁又敢保证,这不是为了尽早地离开事发地,撇开自己与这桩凶杀案的关系?
“这次他们下来了六个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若萤冷冷道,“所有人都在找那个多余的人,自然就不会有人怀疑那个失踪的人。”
她跟老吴说了半天话,跟着老吴一起下来的几个人也都凑在边上看热闹。
她仔细清点过,确实只有五个人。至于那第六个人去了哪里,——也许是吃酒吃醉了,老早睡觉去了,也许当时就藏在那辆马车上。
“虽说小的一直相信四爷你办事儿有道理,可是这次,不是小的说,都在眼皮上了,为什么不揭破?四爷你这么维护他们,能落什么好?”
腊月眉头紧蹙,就差没有暴走了。
“时候不到。”若萤轻笑道,“你以为四爷我会老老实实地等着他们宰了我?凡事有再一有再二,可没有再三再四。目前为止,我还能忍。你放心,四爷我确实心里有数。你要明白,人谁无错?谁没有犯糊涂的时候?一个人的错误,需要时间来认识、悔过、改进。倘若死性不改,到那时,我会连他的祖宗三代一并挖出来。四爷我是不动辄已,真要是动起来,必定是要斩草除根的。现在的退让,只是给自己寻找一个能够狠心绝情的理由,不是为他们着想,爷没有那么伟大。”
“嗯,四爷能这么说,小的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腊月补了一句,“别忘了四爷你吃的苦,都是拜谁所赐的。”
“而且,你也该听说过‘穷寇莫追’。”若萤若有所思道,“执意追索下去,固然能够让某些人的原形毕露,但同时,也会让无辜的人受到波及。不然,你以为冯恬为什么会跟程二吵架?”
“不是因为下绊子摔跤吗?”腊月嗤笑道,“那个程二姑娘就不是省油的灯。小的看她看冯姑娘那眼神,满满的全都是不屑。终归人家冯姑娘没吃没喝她们家的,她那个样子简直没道理!年纪轻轻的,学什么不好,偏学落井下石欺负人……”
“这个事儿,你还真不能相信冯恬。你也说程二精明,她那个脾气,哪里是肯忍气吞声的?要不是事出有因,她还不至于脸红脖子粗成那个样子。”
其实像程芳那样的性子,倒是容易与之相处。反倒是冯恬那种,凡事都往心里头掖藏的,最难以取信于人,也很难相信别人。
“四爷这么说,程二大概也不会领你的情。”腊月扁嘴道。
若萤就知道他还在为程二不久前攻击她的事儿耿耿于怀。
“腊月,你说你跟个女孩子家置什么气?别说程二,女孩子当中,很多都有那种毛病。嫉妒、打击、嘲讽,几乎是每个女孩儿的通病。再说了,你们六姑娘不是已经反击回去了吗?凡事不要总看一面,你要想,若不是程二姑娘那么一搅和,咱们哪能如此大张旗鼓地抄人家的家?”
“四爷永远都在替人开脱……”
腊月无奈地嘟囔。
若萤冷然道:“你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要不得。就事论事,程二姑娘这一跤当真摔得有些冤枉。你们三娘跟我说的时候,我也是不大相信的。”
母亲能够充当她的耳目手脚,这令她感到欣慰。因为这表示,母亲从心底把她当成一个大人来看待了,相信她、并支持她的行动。
当她拉着大部队搜查凶手的时候,花厅里的母亲也并未闲着,听人言、观人行,然后把自己所获得的信息反馈给若萤。
这也是为什么尽管不被公婆喜欢而叶氏仍旧风雨无阻地,每日定要到老宅里去问好请安的原因之一。
表面上的恭顺是做人处世必不可缺的条件,能够窥察别人的思想,更是能够在世间立稳身形的必不可缺的要素。
作为三房和老宅之间的桥梁,叶氏为若萤带回了关于那座老宅的很多讯息,很大程度上使得她免于耳聋眼瞎。
刚才,当叶氏在跟冯恬说话的时候,实际上却是在与自己女儿传递消息。
虽然母亲有时候固执又虚荣,但若萤觉得,于这人情世故、察言观色上,母亲确实很有两下子。
“可是四爷,冯姑娘为什么要那么做?”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她是唯一的目击证人吧。或许,她是在以这种方式帮助我吧。”
“四爷是说——”腊月吃了一惊。
若萤云淡风轻道:“你想的没错儿。当凶手发难的时候,冯恬就在旁边的回廊下。她看得很清楚,但是去没有吱声……”
这就是为什么刚才出门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