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大概定了下方位,就用去了大半天时间。
晚间,若萤将白天的所闻所记,重新作了梳理,做了誊录,打算到时候交给外祖,好随时监督工程施工。
朴时敏交代的事项不少,北斗帮忙记录了一部分,那部分,正是若萤最感头疼的。
是关于仓库的修建方位。所谓藏谷之所,属土。修建仓库的话,不论哪个方向,于造土方都是最吉利的。寅甲卯乙巽,属木之方,不论二十四山向,皆不可造。
抽艮、辰巳、丙午、坤申、丁未、庚酉、辛戌、乾亥、壬子、癸方,皆可用。
另有灰舍,忌乾亥壬子癸方,又忌在宅基来脉及正堂之后。更不能安在地支位上,恐伤太岁。
至于说墙壁,也是值得特别注意的一点。有道是“墙多则气厚”。墙如弓抱,进田掘窖;墙似曲天,朝内发迹;围墙回环,进宝发财;墙若横冲兴直冲,出外遭凶客死。
独脚照壁,孤寡悲泣;墙燕尾,出忤逆;墙作雀舌犯官非;
天井中设照壁,损伤儿孙;
墙冲屋角,刀兵之灾;
墙头砖破,事事拂逆;
墙射左,男子空;墙射右,妇女凶;……
“……乡居宅基,以树木为衣毛,以树障护生机。东植桃杨,南植梅枣,西栽桅榆,北栽杏李,大吉大利。
树木弯抱,清闲享福;
门前桃杏,贪花酗酒;
门对垂杨,被髯悬梁;
排株向门,阴庇后昆;
门对林中,灾祸多凶;
门前双树,畜伤人愈;
大树古怪,气痛名败;
高树般齐,早步云梯;
竹木迥环,家足衣绿;
右树红花,妖媚倾家;
左树重抱,财禄长保;
树头向外,必遭徒罪;
树头垂水,必招人溺;
两树夹屋,必丧骨肉;
门前大槐,荣贵丰财;
后树重叠,发秀发财;
壬子癸丑方,宜种桑柘;……方,宜松柏;……宜杨柳,……宜石榴,……宜大林……”
正在桌子对面打坐的朴时敏忽然睁开眼,凑到灯下:“寅甲卯乙方,宜松柏。申庚酉辛方,宜石榴。巽己方宜大林,而戌乾亥方则宜平林。”
说了半天,不动静,抬眼望去,只见若萤眼睛发直、状若木雕,显然已经给这东南西北给搅糊涂了。
朴时敏不禁好笑地揉揉她的脸,道:“有我呢,这些你不用记的。”
这话如纶音、如大赦,让若萤一下子又活了过来。
“哎呀,就等你这句话了。”
她的情不自禁让他感到了被需要的满足。
他拾起她的笔记,从头检查了一遍。只见字如蚊蚋,虽略显潦草,但无损其清新俊逸。
这个人没进过一天学堂,却写得一手好字,比起国子监里的那帮同窗,竟毫不逊色。
这背后,也不知道下了多少苦功夫呢。
“我有时敏,有什么疑问,随时可以查阅。这个是要抄给外祖他们看的。施工当中,只有他们才能时刻紧盯着。”
朴时敏若有所思道:“你对他们真好……”
很随意的一句话,却让若萤怔了一下方才明白这个“他们”指的是谁。
“因为是家人啊……”
她小心地审视着对面之人的神情,猜测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跟无父无母有家归不得的他相比,她确实很幸福的。
他在为此感伤吗?
是不是想家了?
但是朴时敏却无所动容。
若萤就怀疑他别有所指。
为什么他会将她与她的家人分得那么开?果然,这个身体有些荦荦不群吗?
她捧起他一只手,以一种看似亲昵实则权柄在握的姿态,一根一根玩弄他修长的指头,心里暗自盘算着某些可能:“不然呢?总得对得起这个身体吧……”
这么含蓄,他应该能听得懂吧?
“老天既让我来到这里,又给了我超乎寻常的见识,也许就是为了能帮助家里人过得好一点儿。我经常在想,我这个性子,又冷又固执,又不肯跟人亲近,一定不是天生的。事出必有因。从前的我,弄不好曾经历过什么重创,所以才直接导致了这种性情的出现。”
她说的慢条斯理,一边留心观察着他的反应:“也许那一世没爹没娘?不对,是吧?如果真是这种情况,小心会有的,察言观色也是会很擅长的,但对于亲情,断然不会如此冷漠。……还是说,有归有,但是爹娘和离,后爹不疼、后娘不爱,亲爹亲娘很无奈,自己慢慢就变得孤僻起来?”
朴时敏仍旧笑得风和日丽。
若萤的脑子转得更快了:“不然,就是生长在一个很大的家庭中,成天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一年三百六十天,天天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如此,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我会变得这么疏离,而心思又这么重了。……
也许,恰好相反,在那个复杂的大家庭里,我是个很受宠爱的,这样一来,就可以理解为什么我会习惯于我行我素说一不二?这么说,前世的生活应该很不错?不然的话,为什么富贵如徐家、庄重如李家,看上去也就那么回事儿?即使是鲁王府,也不觉得有多么地了不起。这么说,可能是大逆不道,我只跟你说,毕竟,只有你最了解我……”
朴时敏终于有所变化了,开始东看西看,但就是不肯看她:“不要乱猜了,想这些也没什么用……”
“猜对了,是吗?”若萤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