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从不闻疾言厉色,对待下人依然和颜悦色。
话少。该说的才说,不该说的绝不说。
无患的原话:我们老夫人信任表小姐,比信任自己还多些。
府城里的人,最爱评头论足。尊贵如世子妃、如寿宁,都难免会沦为市井的话柄。
但唯独只有依依表小姐,说起来,就一个字:好。
好姑娘。
好人品。
好行事。
好形容。
确实是个标准的女孩子,珠圆玉润、气质温婉,乃是天下父母心目总的好媳妇的模样。
好。
水至清则无鱼,石无苔则无趣。
一个人太好了,反而就有些不正常了吧?
就算是天下所有男子的好逑对象,又如何?最终还不是只能花落一家?
但是这“家”会是谁家呢?
若萤看着自己在水上的倒影,眉头微蹙、嘴角微垂,阴郁之气婉约。
她不敢确定郑依依表小姐的最终归宿,却隐约能感受到杜氏的深沉用意:十之八jiu有把侄女儿变成儿媳妇的打算。
静言知道多少?感觉到什么没有?
表小姐今天过来,是给静言送东西吗?还是说,送东西只是个借口?
看看那笑容,是想让静言忽视了这繁花似锦的春se,转而注意到她吗?
若萤暗中撇嘴,甩甩手上的水渍,毫不迟疑地向那两个人走去。
“若萤?”
静言的神情有些许惊讶。
若萤挺满意他这个表情。
如果稍稍有些慌张,她倒要起疑了呢。
看来,他对自己表姐的感情还算单纯。
反观郑依依,明显地笑容一涩,柳眉跳了一下,眼睛里也似乎于瞬间飘过一缕阴云。
也就是这细微的变化,让若萤确定了自己的不待见人。
她拱手为礼,以孩子的姿态,以不类孩子的口吻招呼道:“依依表姐吗?久仰、久仰。”
“你是……四郎?”郑依依的眼睛眨得有点快。
要说久仰,她对眼前这孩子的熟悉程度不亚于自己引以为傲的女红。从当初的千里求援、当街递状开始,这孩子就像是一支流矢,以猝不及防的力量,击中了济南城的防线。
李知府和陈指挥使是什么人物?光是提到名讳,就已经够让人紧张惧怕了,何况还是当街论辩,这得具备怎样的勇敢和信心才能做到?
单凭这一点,足以让“拼命四郎”这个绰号名副其实;单凭这一出事,足以让钟四郎成为鸡群里的白鹤,高人一头。
有胆有识,文武皆备。
这个评语让一向不屑与人攀比竞争的郑依依感觉很不适。
尤其是,这么出色的一个人竟然是静言身边的人,是能够与静言朝夕相见、同甘共苦、同行同止的人。
而她想要见到静言一面,何其不易!
“无患常常夸赞姐姐,”若萤的平静满是真诚,“说姐姐如何如何机灵能干,在下对姐姐可是神交已久。”
郑依依扭捏了一下,朝着静言飞去一眼,面颊明艳如同揉碎了的花瓣。
她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心里会如此的忐忑。同样的誉美之辞,如果出自别人之口,她定会从容面对绝无异样。可为什么钟四郎的赞美竟让她这么不自在呢?
太真诚、太郑重了,不是吗?像是穿上了不合规制的服饰,华丽固然华丽,但难免令人心生惴惴。
她无法保持优雅,心底的不自信让她感到自己破绽百出,感觉自己像是一方打磨粗糙的铜镜,细纹纵横。
而这些细若牛毛的漏洞,也许早被静言看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