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似乎有寒光掠过。
瞪着若萤手上的短匕,汪大胖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的深深的可怕。
谁怕谁,是吧?拼命四郎就这意思吧?
但是,就眼下情势看,显然,钟四郎手上的匕首更具杀伤力。
已经没了退路的汪大胖惟有死死贴住墙壁,浑身紧绷如钉在木板上等待脱硝去腥的动物毛皮。
“二姐!”
“四郎!”
近在咫尺的若萌几个已经嗅到了浓浓的硝烟味儿,不约而同地出声制止。
甚至连巷子里过往的行人,也跟着陆续抵驻足观望。
十几步以外的合欢大街上,依然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更有鼓乐喧天歌唱遏云。
更远处的农田地头上,焰火的燃放渐趋密集,轰然巨响伴随着金光璀璨,大有颠倒乾坤左右三界之势。
在这追魂摄魄的躁动中,汪大胖就只听见了一个人的声音,仿佛是贴着耳朵边说的,每个字都清清楚楚。
“你什么也改变不了,到死,你都是根废材!”
恼恨与不甘,在这新旧交替明暗相间的夹缝中被挤压得变了形。一份与膘满体肥相称的、前所未有的力量陡地从脚底板流窜至天顶囟门。
作为孩子的尚未泯灭的鲁莽与冲动,瞬间窃取了全部的意识。
“娘的,我要杀了你——”
一声嘶吼,让震耳欲聋的喧嚣都为之黯然失色。
没有人看清楚,这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见两条人影,一胖一瘦,一高一矮,忽然就扭曲在了一起。
像是壁虎之与壁垒、游丝之与藤蔓,牵连不绝、难以分离。
在若苏姐妹惶急的呼喊声中,似乎在瞬间展开的恶斗,又在瞬间结束了。
突然得叫人不知所措。
若萤后退了几步,立在巷口照过来的一道光柱里,手捂着前胸,深深地伏下腰背,似乎刚刚经历过一场鏖战,身心俱疲。
汪大胖的手上,赫然多出了一把匕首。
滴落的鲜血对应着他脸上快意而狠戾的笑容,看上去阴森而邪恶。
世界于刹那陷入尘封。
一滴滴滑落的鲜血幻变成了心跳的节律。
“血……血……”
若萌惊恐地喃喃着,尚不明状况。而肩头传来的疼痛,则将若苏的恐惧与无措清晰无误地传递过来。
“是萤儿……”若苏终于确定了鲜血的来源。
静言托住了若萤仆下去的身子,他的心却顺势坠向无底的深渊。
鼻端有血腥味儿源源不断地涌来,仿佛暗夜被撕裂,无数噬魂的魍魉啸叫着、狂欢着迅速袭来。
“若萤!若萤!……”
一声接一声不依不饶无休无止痛彻心扉的呼唤,将无尽的混沌劈开一条口子,强行拉住了飞坠而下的灵魂。
“静言啊……”看清眼前的人后,若萤吁了一口气,“帮我按住……”
她已经没有力气堵住那个破洞,却又不想让身体里的生机流逝得太快。
“幸好你在……”
“不要说话!不准睡着!没事儿的,相信我!我这就带你去看医生!”
静言浑身如凝冰霜,语气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强硬。
强硬得好像是试图敲开门锁的玉簪,脆弱无比。
混乱自巷子里开始,转瞬弥漫到了大街上。
无数种称呼、无数的呼喊、无数的议论纷纷,说的都是一个人。
拼命四郎。
钟四郎。
小四儿。
萤儿。
二嫚。
四妹。
……
纷乱如急雨跳珠般的声响中,汪大胖的号哭是那么地格格不入:“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这不是我的……”
当然不是你的匕首。
谁会傻得自己捅自己呢?
傻子都不会干这种蠢事,况且是神勇无比名扬四方的钟四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