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轻描淡写,却让红蓝刷地变了脸色。
她做梦也没想到,四姑娘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简直吓死人了!
要钟家为她负责?那高高的围墙,进去了,还能出来吗?
四姑娘此话,是试探、是真心?
早就知道那孩子不是个简单省事儿的,果然,这言行举止惊心动魄啊!
明明是关乎生死的大事,她怎么就能说得那么轻松冷漠?是胆大无畏呢,还是说先前哪里得罪了她?
这么说,到底是什么用意呢?她要怎么回答方为妥当呢?
再看叶氏的表情,尽管是惊愕的,但红蓝固执地坚信,只要做女儿的坚持己见,为娘的定会言听计从。
在这个家里,最具权威的人,不是主母叶氏,而是四姑娘。
于是,不等叶氏表态,红蓝已经重新跪倒在了蒲团上。
比起自己的那点可怜的自尊,活下去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四姑娘不是寻常人,想用寻常的方式打动她显然是轻视了她。
红蓝永远都忘不了那一晚被困禁室时的情景。在她自以为不可能的生死之间,四姑娘从容来去,谈笑风生。
你以为你做不到的,别人也一样做不到吗?
四姑娘的这句话至今仍回荡在耳边,令她汗颜的同时,也不胜感佩。
这句话,其实还有别的一层意思,不是吗?
跟别人说得通的道理做得出的行为,未必就适用于四姑娘。
她的那点不肯屈从的骄傲、那点残留的对于三房的不屑,已经被四姑娘看出来了。
四姑娘这是打算将她的羽翼完全折断呢。
“小妇人已经无处可去,无所依靠。还望四爷大发慈悲,施舍一条生路。……”
红蓝是一个虚假的存在,而她,努力地想要通过千万句的谎言,让这个虚幻成为现实。所以,她必须抛弃“三姨娘”的所有影子,塑造出一个独一无二的红蓝的形象。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孤军奋战,尽管这条命是四姑娘给的,但当初四姑娘明确表示过,救她,只是为了日后的利用。从这一点来说,四姑娘也是不能万分信赖的。
可问题来了,在这个熟悉而陌生的世界里,孑然一身的她即使无法相信四姑娘,也没有办法去相信别人。
两相权衡下,信不得的四姑娘反而成为了她必须去相信、去依赖的人。
人生就是如此纠结,来去都不肯给与爽快利落。
好吧,姑且选择信任吧。退一万步说,四姑娘固然是想利用她,但在具体的计划施行前,势必会保护她这枚棋子的安全。
而她所要求的,不正是这一点吗?
活着,就好。
一念想通,便觉得再无难堪。
“求太太、老爷、姑娘们收留,小妇人愿意粉身碎骨报答各位的恩情……”
眼泪簌簌,连她自己都说不清,这眼泪究竟是因何而流。
即便是当初被逼自尽,都不曾如此悲哀过。
“我们家这种情况,容不下吃闲饭的。”
若萤背靠门框,盯着脚下的人。
她的冷漠激起了叶氏等人的强烈不安。
倘若红蓝真的跟死去的三姨娘有关系,就这么任其落入钟家大院里,于公于私,都会很难过。没有户籍,说不清来历,作为地方老人的钟老太爷或者是做里长的大老爷钟德文,都有绝对的权利决定红蓝的存亡。
最彻底的,一句“遣返原籍”就能让人去得不明不白。
若是心存疑惑,羁押起来刑讯逼问,则后果就更加可怕了。
毕竟,这事儿跟若萤脱不了干系。
这事儿越想越惊悚,叶氏赶紧叫道:“红姑快起来!她一个小孩子,一向不大会说话,你别同她一般见识。你既踏进这个家门,就证明咱们有缘分。也别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人生一世,谁没个高低起伏?”
“是啊,红姑。我们四爷就是太护家了,生怕家里人吃亏,所以才会说那种话吓唬你。”香蒲搀起红蓝,朝着若萤一个劲儿地夹眼睛,示意她停止打压。
若萤暗中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