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阁>青春校园>金屋吾自造>第57章 千里夜归

郎承要疯了。

以谭铁一向的风格,他就知道此事不能善了,可没想到,慎观府此次行事,周全到了堪称毒辣的地步。证人出首举证,字字句句过堂押印,指当年这柔娘曾为娼妇。白纸黑字,辩之不清。自太/祖开国以来,本朝就以出身为重,极力禁止娼优卒隶三代内子孙应试为官,屡次提刑,到如今,已然是逢犯者就打金印的地步。

终究爱女心切,郎承这几日来不断奔波,企图打通些关节,但帖子四处递出去,人见了面,说了两句一听是此等事体,都避之不及。官场上行走的人,心里一杆秤挑得雪亮。郎家是势大没错,但近几年来被殿中监分薄了许多,眼看着江河日下,虽说这一阵子靠着票兑一事又逞了趟风头,但刀上两面锋,仅这票兑一事,背地里也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死期将至而不知也。官场中人,明哲保身,没有道理上赶着跳进这锅浑水里,惹得一身的骚。

郎承无可奈何,压下了一身骄傲,命人往慎观府递帖子。

贴子连递三次,三次原封不动地被退回来,最后一次,帖子上赫然三个四字——望君自重。

谭铁避猫鼠似的不见他,还有力气背后捅他一刀,乃至含瑛殿朝堂上,太子皱着眉敲打,“拳拳之心,人皆有之,可诸卿更该爱惜羽毛,勿碍司法。”

这一句,轰得郎承灵台一炸,半生官场,从没这样当众下过面子。然而更痛的却是,太子此话一出,他就知道自己几乎无能无力来了。下了值,郎承游魂一样往外飘,路上遇到周藏波。

周藏波默默走过来,叹了口气,想起自己那个可惜了的门生,不由得同病相怜,一脸沉痛,“世兄,节哀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郎承无话可说,到了家,颓然坐在椅上。

贺氏悬着眼泪问:“老爷,如今如何了?”

郎承奔波数日,眼看着无可转圜,一向溜滑不表心境的人,难以抑制地浮现茫然,“明日过堂后,尘埃落定。我怎么就,没法子了呢。或许一开始,我就不该同意她下场为官……”

喜儿被迫卸了全部职务,人还拘在慎观府里,贺氏这几日也跟着灯油一样的熬着,原本想着不过一个小坎,迈过去便罢,哪里料想,竟是这样要命的一刀。她抬起帕子,垂脸捂住,“可是,她是个女孩子啊?”

还是平素那样爱美的女孩子,真的打上金印,还能活么?

贺氏想得心都要裂开了,两眼的泪,哑声再问:“真的没有其他法子了么?”

郎承伸手遮住了眼,声音沉闷道:“还有什么法子,除非喜儿不是她生的。”

一听此话,好像长夜遇光,贺氏攥着帕子往外走。

郎承沮丧问道:“你又哪里去?”

“我就偏不信,世上还有虎毒食子的。她都有胆撞柱子了,既没死成,难道没胆子护一护我可怜的喜儿!”

成满院中药味浓重,院子里打扇看药炉的丫头看见贺氏来了,连忙站起来行礼。贺氏看也不看,径直进了屋。

“我明人不说暗话,直话直说了。”贺氏道盯着那半掩的床帐,“何夫人,自你来了我府上,我扪心自问,吃喝礼数上从无亏待。一是因感当日恩公情义,二是看你实在不易。近几日我也有所耳闻,说是穷苦人家,会有妇人做那般举动以贴家用的,过去种种,先且不提。你但凡是个做母亲的,也该想想喜儿这会儿是什么境地!虽不是我亲生的,于我却是剜心之痛!一旦罪名敲定,就打金印!”

声音一低,“算我,算我,求求你了,明儿最后一次慎观府过堂,你就一口咬定她不是你亲生的,缓过一时是一时!她女孩家啊,打了金印怎么见人……”

帐里寂寂,没有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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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观府。

何喜已经不知道自己多长时间没睡觉了,慎观府不像刑内寺,不会明刀明枪地刑人,却有更婉转阴暗的手段,叫盘话。

单屋狭小,人的四肢绑在铁椅上,动弹不得,隔着一张长桌,对面坐一个正气凛然的盘话官。屋子里没有窗户,灯点得亮如白昼,无穷无尽的光往眼睛里照。

“汝母之事,汝可知道?”

“可有勾结串通,明知故犯?”

……

一串串话题,车轱辘话似的来回问。每次何喜困意上涌,要睡着了,但随着对方洪声一震,又给震醒了,如果吼不醒,那就上手推,直到把她从困梦里惊醒,又开始新一轮的盘话。

最初的时候,何喜还记得这是自己进慎观府的第几天,但随着屋内亮如白昼,放饭的时辰又不固定,她渐渐的,连时间感都被剥夺了。

人在这样的环境里,再如何强大的精神也会被慢慢击倒,昼夜颠倒,身边一堆牛鬼蛇神咆哮。但最为可怕的是,慎观府围得铁桶般,不允人探查,何喜连个消息也收不到,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要待多久。

外面高声喊道:“提何喜,聆讯!”

她回过神来,头脑迟钝了许多,艰难地思索了好久,才明白应该是最后一次过堂。

垂着头,跟着人走过黑暗的长廊。

堂上,何喜静静与那头上缠着绷带的妇人对视,那妇人脸色青白,投向她的目光里,第一次那样柔情似水,“是,是我的女儿。”

大势已去。

何喜重新被押回慎观府羁人所,这回没有盘话官了,她在乌黑的屋子里蜷缩着,等待着。黑暗之中,一棱棱摩挲过羁人所冰冷的砖缝,指甲一痕痕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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