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惑的目光落在那张照片上, 很久没有说话。
老于有点心虚,因为最后那几句话是他编的。他生怕游惑会追问真假,一句谎话总要用十句去圆, 解释多了, 难免会露出破绽。
他这个外甥太聪明,老于担心会被当场戳破。
尴尬事小,他怕游惑会难过。
谁知游惑并没有追问。
他只是从照片上收回目光, 点了一下头。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抬眼问老于:“你刚刚说,她意识到了项目的问题?那个时候就有人意识到问题了, 为什么项目还会继续?”
老于完全愣住:“你……你就问这个?”
游惑“嗯”了一声, 淡声说:“她有跟你提过原因么?”
老于眨巴着眼,傻了好半天。
于闻看不下去,轻轻拱了他一下。他这才回神, 连忙摇头说:“没有, 没说过原因。她过世之后, 我跟项目那边的最后一点联系也没有了, 毕竟那个保密级别不是我能接触到的。我当时听她那么说,还以为项目要停了。直到你后来又被牵进去, 我才发现他们居然还在搞。”
“那当初发现问题的人应该不多。”游惑说。
“为什么?”
游惑平静地说:“人多了, 总有几个清醒点的。”
老于张了张口, 发现这话没法反驳。
“可能……可能就只有她发现了吧。”老于只好顺着他的话说。
“不止,应该两个。”游惑又说。
老于觉得自己可能没长脑子:“还有谁?”
游惑指着照片中间的焦斑说:“这个。”
一个项目出了问题,下面的人都发现了, 领头者不可能毫无察觉。
而且这个项目能继续下去,一定有他的推动。如果他没有出力,问题也不可能瞒上那么多年。
lee说过,这个人害了他们。
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所以,他们是出于什么原因,不想终止这个项目?
吴俐插了一句:“有些做研究工作的人,投入的心血和时间太多,就不想停下来。可以理解为成本太高吧,别说这么大的项目。就是我写博士论文的时候,实验中途出了点问题,都会有点消极心态,觉得算了,不想推翻重来,要不就这样糊弄一下吧。当然,只是一时的,最后该重来一样要重来……”
吴小姐冷静又耿直地说:“这么讲可能不太礼貌,但是出了问题还选择放任继续的人,在我这里不配被称为研究员。”
游惑淡淡接了一句:“在谁那里都一样。”
该说的已经说完了,老于也好,吴俐也好,暂时也提供不出更多信息。
墙上挂钟的分针已经转了一圈多,预定的出发时间快到了。
游惑拿起茶几上的照片,重新放回lee的钱夹里,没有太多留恋。
秦究起身理了理衣服,冲他伸出手。
游惑借力站起身,手就再没松开。
如果是以前,老于看到这种场景一定会觉得扎眼。但今天不同。
他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居然觉得挺好的,他很庆幸。
就在老于出神的时候,游惑一脚跨出门又忽然停了一下。
他扶着门框,转头对老于说:“谢谢。”
老于愣住。
他撞上了游惑的目光,刹那间,脑子里“嗡”地一下。
他知道了!
老于心想。
他知道我没全说真话,知道我编了一些话安慰他。他都知道了……
下一秒,游惑已经不在门口了。
透过敞着的门,老于能听见走廊里的脚步和低语,他听见那两人去了走廊深处,开了一扇门又吱呀一声关上,留下一室安静。
老于忽然想对去世多年的那个人说:
姐,看到没?当年的你不会为这孩子心疼,现在的他也不会因为你难过。
这世上的事,其实可公平了。
***
深夜的布兰登镇没有雾,房屋轮廓变得清晰许多。
一行人沿着阴影,悄声走在大街上。
“这才是出来的最佳时间。”狄黎的声音压得像耳语,“能见度比白天高多了,还有路灯——”
他话还没说完,街拐角的路灯就接触不良地忽闪着,发出滋啦轻响。
“虽然路灯在闹鬼。”狄黎顿了一下继续说:“好歹能照个十米二十米,总不至于迎面窜来一群镜像人我们还毫不知情。”
于闻说:“朋友,你现在就被一群镜像人包着呢。”
狄黎:“……”
噢,忘了。
他们赶夜路的顺序很讲究,游惑、秦究带着lee走在最前面,楚月和老于抓着弩殿后,杨舒和吴俐带着jonny他们三个受伤的学生走中间,于闻也拎着弓,和狄黎两人紧随其后。
换句话说,狄黎他们确实被镜像人包围了,想想还挺刺激。
秦究抓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对lee说:“我们绕着这一带兜了半小时,你确定这附近有镜子?“”
lee点了点头:“确定。”
“你那雷达准不准?”
“准的。”
出发前,lee终于摆脱了“战俘”身份,跟游湖、秦究来了个联合,因为他能感知到镜子。
lee说,镇子上的镜像人对镜子的存在很敏感,就好像在脑子里装了个雷达,如果附近哪里有镜子,镜像人很快就能找过去。
这大概就是血缘的力量,毕竟都是镜子“生”的。
但游惑他们不行。
可能“生”的方式不正规吧,他们跟原生态的镜像人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