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天晚上,于芳都在做噩梦。
梦里先是一座大山——巍峨高耸、绵延千里、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喜马拉雅山,从山顶向下轰轰颤动,石头一层层的剥落,直到岩石蜕尽,露出里面的滔天怪物。
那是一条巨蛇,原来它用岩石作皮,将自己伪装成了喜马拉雅,盘踞在这块土地上,不知沉睡了多少年,现在它睡醒了,要外出觅食。
于芳看见,巨蛇所过之处,将大地犁出一条比东非大裂谷还要深刻的伤痕,兴许它饿极了,滔天大口一张一合,一座城市连建筑带居民,就成了它的腹中食物。
在吃掉整个中汉大地之后,它来到自己面前,用湖海一样巨大的竖瞳盯着自己,发出桀桀的笑声,笑罢,它探出血红的信子,将一样东西递到自己手里。
一片写着血字的泡沫饭盒盖子。
“谢谢。”巨蛇的道谢声响彻天地。
自己还来不及发出尖叫,接着镜头一转,又变成了公司总部的大院。
第一进院,是公司的主楼,一大清早,很多探员在里面办公,讨论案情的声音熙熙攘攘,突然,一个娇小可爱的女孩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大堆妖怪,女孩狞笑着向屋里一指,身后的妖怪便张牙舞爪地冲向在场所有人,他们杀伐果决,二话不说,血洗了这里。
这之后,有人就地开吃,有人跟着振臂高呼的小女孩冲向下一个修罗场。
晨雾散去时,员工宿舍、运动馆、娱乐中心、机房、实验室,全部惨遭洗劫,这些劫匪不要钱,不要色,只要早餐。
这件事发生的同时,自己在一个大坑边上看戏,坑里有颗又高又尖的树,上面串着自己的老板。
一个人摘出他的心,喂给了他重要的伙伴。
屠杀拉下帷幕后,演员们纷纷散了场,血呼呼的公司大院,只剩自己一个观众。
忽然看见,老板握住从嘴里支出来的树尖,双腿夹着树干,费劲地把自己拔了下来,接着他朝这边走,一路上,血液像打包汤汁的袋子破了窟窿,稀里哗啦地从他裤子里往下漏。
老板站在自己面前,问道:“我的心呢?”
他递给自己一片染血的饭盒盖子,央求道:“你不是愿意助人为乐吗,求你帮我找找。”
“对不起对不起”
于芳辗转反侧,泪水打湿了枕巾。
“我的心呢?求求你,求求你,帮我找找。”
“对不起!!!!”
于芳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汗水湿透了被子,黏在身上,湿热湿热的,很难受。
她用了很久才从噩梦的情境中挣脱出来,稍稍平息之后,她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八点了。
糟了!
她急急忙忙地翻身下床,洗漱,化妆,穿衣服,然后冲向饭厅,一边囫囵吞枣地啃面包片,一边冲坐在对面读报的老公抱怨道:“你怎么不叫我,你知道我不能迟到的!”
老公放下报纸,诧异地看着她。
于芳一拍脑袋,猛地想起,三天之前,已经跟老公谎称自己从公司辞职了。
是啊,公司都没了,不辞职还能怎样?
难道要穿起工作服,去收拾大院里那一地已经生蛆的臭肉?
揉了揉太阳穴,她冲老公艰难地笑了笑,然后抓起面包片,小口小口的,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老公摇了摇头,举起报纸,继续读着。
这个男人叫徐滔,今年35岁,是京州精密仪器制造公司的电子工程师,岗位收入还算不错,在京州这个地界,只要不是太沉醉虚荣,也能够过得比较舒服,至少衣食不愁。
当然,于芳失业之前,收入要远比他高,只是那份工作需要面对些什么,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于是以往的日子,她极力维持着这个家的温馨,借以冲淡从公司带回家的血腥味儿。
餐桌对面,徐滔放下报纸,看着妻子说:“我明天要出趟差,去欧洲,可能得呆上几天。”
不等于芳说话,他便继续道:“那边的客户最近订购了一批昂贵的精密元件,公司领导决定亲自带队过去交接,到时候按合同办事走流程,估计时间会比较宽裕,所以同事有带家属去的,打算谈完生意逗留几天。你呢?要不要跟我出去放松放松?”
“好。”于芳点点头,补充道:“可以带小羽么?”
“当然可以,不过学校那边,就得你去跟老师说了。”说完,徐滔看了眼手表,站了起来,于芳帮他打好领带,他就上班去了。
坐在那发了会呆,于芳叫醒女儿吃早餐,接着送她去上学,在学校跟老师请了从明天开始一周的假,然后便一个人出了校门,想找个地方打发漫长的一天。
由于工作的关系,于芳没什么朋友,以前的同学自从上了这个班也断了来往。
她是个正常女人,喜欢逛街,买衣服,买化妆品,但她早就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做这些事,因为闺蜜这个词其实包含了很多东西,例如探密、解密、泄密,所以,作为非常公司的一员,她没有闺蜜。
于芳一个人逛着百货商场,这里的顾客全部衣着光鲜,普通老百姓一旦进来,看一眼商品的标签就会惊惶失措地出去,尽管真正受过礼仪培训的售货小姐不会戴着有色眼镜看任何人,至少不会表现在明面上,但人都是有尊严的,谁也不愿意去冒碰一鼻子灰的风险。
商场里,于芳一家一家地走,一件一件地试,逛了几乎一小天,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