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后堂之中,曹正和陈惇两个惬意地坐在藤椅上,喝着新酿菊花酒。
“老爷也在看《白蛇传》?”陈惇看到曹正手边就放着精装版的《白蛇传》,心中得意却又不露声色:“看来这书果然是风靡。”
“新听睹、佐谈谐,极摹人情世态之歧,备写悲欢离合之致,无过《白蛇传》。”曹正感慨了一番,道:“但是这世情话本,终不如现世离奇。”
陈惇就道:“金珠案,的确匪夷所思,让人啧啧。”
“你是这个案子的原告,你感触应该最深。”曹正哈哈一笑,随即神色一变:“你告诉我,你这个文弱书生,是怎么知道这案子的全部经过,从始至终仿佛亲眼看见一般?不要告诉我这世上真有生而知之的人。”
“这世上当然有生而知之的人,”陈惇也一笑:“但不是我。我之所以知道这些事情,说来大人恐怕不信,我是梦中忽然身处云端,俯瞰会稽县,云中忽然落下金珠二颗,一颗滚到了江中,一颗却轱辘轱辘滚到了一处宅院中。我看得分明,却不知这是何处。此时见到一个丫鬟从中走出,说百户刘岩清的房间如何如何,我才晓得。”
“你是说,”曹正哼了一声:“是小桃给你托梦?”
“草民原本也不信这世上,真有幽冥渺渺之事,”陈惇一本正经道:“但今日见到真凶被缚,方知善恶有报,报应不爽的道理。”
曹正大概是一副“我就静静地看你装”的表情,努力控制了一下神色道:“那你觉得,洪家班的案子,也是幽冥渺渺之事?”
“洪家班伏法,这是大快人心之事,可以告慰无数冤魂,也可告慰天下父母之心。”陈惇道:“不管何人所为,他一定不会以此为傲,因为他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也看到了想要的结果。那么这个人,和天下所有人的想法是一样的,那就是秉公、禁暴、济苍生、还太平。”
曹正非常赞许地点了点头,眼中却暗藏着洞悉。陈惇一看他那神色,就知道自己在这位曹老爷眼中,早都无所遁形了。不过他知道就知道,什么证据也没有。
“本县再问你一句,”曹正忽然道:“郭汜、刘岩清和沈长兴这三人里,你真正想告的人,是谁?”
陈惇不由自主震了一下:“您说什么?”
“本县的确在审案方面不行,不过却自有一套洞察之术。”曹正笑呵呵地摸着胡子,却逼问道:“本县看出来,你于三人中,最恨沈长兴,对吗?”
陈惇一时半会全然无法辩解,只道:“老爷为何这么说?”
“你年少,痕迹都露在脸上,任人揣摩。你堪破他人的局的时候,殊不知别人也在堪透你。”曹正道:“我说这话,不是让你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那也太勉强了。但让你学会喜怒不形于色,万事珍藏,万事收敛。”
陈惇当即便道:“谢老爷指教,陈惇受教于心。”
“现在说说吧,”曹正道:“沈长兴还有什么事情,不为人知?”
陈惇感到曹知县是真的挺喜爱自己,不惜出言提点,但这个问题,陈惇前后思索无数遍,却不能回答他。
他不能把沈长兴做出的恶心事,堂而皇之地告诉曹知县。
沈长兴做了什么,那就要从那一晚陈惇和他的小伙伴们夜探沈府说起了。陈惇他们从地道进入了沈府的佛堂,看到一男一女相拥而入,恣意tōu_huān。之后又来了一个人,这人即是丫鬟小桃。
当晚陈惇他们只大致看到了小桃的模样,而对那一对偷奸的男女,却看得不仔细。但很久之后小桃的尸体被捞出来后,陈惇怎么可能不联想到那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小桃撞破了两人的奸情,被杀人灭口,为什么不可能呢?
有了一个可供猜测的方向之后,陈惇知道,内宅的妇人是不好探听的,虽然说小桃服侍的是王姨娘,但怎么能因此说偷情的就是王姨娘?你要说再探沈府,那是不会碰到那一晚上的事情了,毕竟小桃撞破了奸情,一般人不会再去的。
但这个奸夫,也许有一些痕迹可循。不得不说,陈惇一开始就将自己的目光锁定了沈长兴,因为好巧不巧,他在陈惇屁股后面光临了土地庙,他是知道马大在这里埋了东西的,那究竟是为了金条还是金珠而来,陈惇更偏向于后者。
什么是这个案子最关键的东西?
金珠。
来看看所有跟金珠有关系的人,且看丢失金珠的王姨娘、偷窃金珠的小桃、埋藏金珠的马大、想要找到金珠的沈长兴——所有人都围着这个金珠转。
再看看金珠的流失方向,王姨娘是头,沈长兴是尾,陈惇最先质疑的是中间这个顺序,因为据雪青所说,小桃绝不可能偷窃,那么有没有可能,是马大偷走了金珠呢?
后来陈惇又一次提出质疑,马大一个大男人,无法进入王姨娘闺房,他只能指使王姨娘身边的人,那说来说去,还是小桃偷出了金珠。
陈惇按照头尾不动,中间互换的这条线路,推断出了第一个可能发生的故事,这个故事和沈长兴在公堂上自辩所说的一模一样。然而之后又发生了一件事情,即郭汜的初检报告被人掉包,送回来的经过了增添修改。
这个案子霎时出现了一个重大嫌疑人刘岩清,但沈长兴也暴露了更多的东西。他找到郭汜修改报告,他要把小桃他杀改为自杀。只有杀人凶手,才会想尽办法遮掩证据,了证据,沈长兴修改了死法。
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