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惇几个回到宿舍,却见自己的宿舍前围了一群学子,见到他们来了都纷纷让出了一条道。
陈惇莫名其妙,推开门一看,才发现宿舍所有的东西都被抖乱了,书本扔在地上,被褥扔在书本上,白巾木盆都打翻在地,七零八落。
“怎么回事?”邹应龙大怒道:“这是谁干的?”
围在门口的学子们都摇头,不一会儿一哄而散了,王篆忽然想起来今天是一个月中难得的两天休沐日,这两天休沐日是排在朔望考试之后的一天,而这两天学生宿舍会迎来学长的检查,一是看学子们“有无聚众狎亵之态,有无搏戏”,二是看看卫生情况,毕竟男生寝室的卫生的确是一个大问题,别以为秀才就能干净到哪儿去。
“学长来了——”门口还有人故意通报了一声。
陈惇几个正在检查自己丢东西了没有,被学长看在眼里,那就是临时抱佛脚在打扫卫生,顿时记录了下来,也不信他们被人陷害了这套说辞,硬是记下了他们的名字。
“这下好了,”林润摇头道:“名字被录上,不仅要被批评,还要打扫茅房卫生呢。”
邹应龙也道:“这贼登门入室,傍若无人,嚣张至极也!”
“真他大爷的缺德,”陈惇怒道:“抓到他一定要让他好看。”
“对,”王篆道:“但问题是,这人究竟是谁呢?”
陈惇道:“王世望。”
“这么确定,”王篆道:“为什么会是王世望呢?”
“你们都没有丢东西吧,这贼肯定不是奔望钱财来的,他就是与咱们有仇,”陈惇道:“你们为人平和,不曾与他人结仇,唯独我一个遭人记恨,你瞧你们的笔记不过扔在地上,我的笔记却泡在了水盆里,他一定是冲我来的,你们不过是受了池鱼之灾。与我过不去的数来数去不过潘庚和王世望两个罢了。”
“那也有可能是潘庚啊。”林润道。
陈惇冷笑了一声,从床榻底下扫出一本被撕地只剩几页的《论语》,道:“这家伙一进门来,就将我的《论语》拿起来撕了个粉碎,但他忽然意识到如果撕碎我的书本,就等于暴露了他自己。因为检查的学长看到经书被毁,一定不会觉得是我干的,没有学子会故意毁坏自己的经书。”
这个人的思维是对的,如果书本乱糟糟扔在地上,那一定是陈惇不讲卫生不敬畏圣人之言;如果书本被撕了个粉碎,那就是陈惇无意求学,不想要功名,甚至连名声也不要了,现在的学子可不像陈惇上辈子那个时代,高考完之后可以恣意撕书撕卷子。
“潘庚鲁莽粗心,没有这样的心思,只有王世望阴柔奸猾些,他撕了一本之后,急忙将碎屑藏在了床底下,”陈惇轻松模拟了案发过程:“将我其他的经书扔在了地上,然后又翻乱了你们的东西,就是为了让咱们记个过,然后去打扫厕所。”
“就这还太仓王氏的子孙,王世贞的亲堂弟呢,”邹应龙怒道:“也不过是一样的龌龊心思,腌臜手段!”
“那现在怎么办,”王篆道:“咱们去学政那里申诉吧,和他王世望对质,看他还有什么说的!”
“他一定不会承认的,”陈惇道:“咱们也没有什么直接证据。”
“干脆咱们也报复回去吧,”邹应龙道:“不是去打扫茅房吗,咱们就提上几桶金汁,泼在他王世望的宿舍门上,看他还怎么嚣张!”
“不可,”林润不赞同地摇摇头:“他陷害咱们,没有证据;咱们泼他的金汁,很容易被发现而且证据确凿,况且这种冤冤相报到最后怎么结尾,难道咱们还要日防夜防吗?如果最后害怕他们做手脚,连饭也不敢吃了,岂不是太过可笑?”
“你说得对,我可没兴趣跟他们玩互相伤害的游戏,”陈惇面上浮起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来:“咱们得好好计议一番……”
第二天他们的朔望考试成绩就下来了,陈惇一看自己的成绩,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因为在四十个人里,他排名第三十五,而且巧的是,这就是他的座位号。
“不增不减,不上不下啊,”陈惇搔了搔头:“我还以为这次我破题能一鸣惊人呢,看样子王夫子又觉得我是钻了歪门邪道了。”
下午的大课上,果然评阅这一次的考卷。王夫子一张张发卷子,当堂点评每个人的长进和不足之处。林润这一次是他们四人中考得最好的一个,位列全班第七名,当然他自己对这个成绩并不是很满意。
“上不怨天,”王夫子拿起他的卷子:“你破题曰,天者,乾道变化,各正性命。命者,人所禀受,若贵贱天寿之属也。不怨天,不怨其命也。正所谓君子见机,达人知命,你破得好。”
邹应龙这次拿了十六名,王夫子道:“你破题曰:休祲降于天。有夏多罪,天命殛之——是生死祸福俱决于天也,中规中矩。你行文有个毛病,气太盛,要记着文章禀天地之气,要中正平和。但你文章多有正气,一以贯之,是故给你判了个中良。”
王篆这次降到了二十七名,因为王夫子之前看过他的文章,认为多处地方都在重复,很是不满,王篆自己也心虚,估计回去之后要被老爹揪着耳朵训话了。
但最让人出乎意料的是,陆近潜居然拿到了二十八的名次,就在王篆后面一位,让学堂所有人都大为讶异,甚至包括陆近潜自己,都不可置信。
“夫子,”陆近潜小心翼翼道:“您是不是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