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醉了。
嘴角染上一抹苦笑,他正要把此时挂在他身上的萧清梧重新安回榻上时,小姑娘突然又动了。
她搂紧了凤衍,迫使凤衍与她更加贴近,一边嘴里还呢喃着些旁人听不懂的字节。
少年的面容温润,气度高雅,没有丝毫不耐。
他轻轻地拍着萧清梧的后背,像是哄孩子一般安抚着怀里的小姑娘。
突然,他手边的动作停住了。
脸颊上传来的触感柔软而湿润,还带着微微的暖意。
不经意的,心中似有一根弦突然被撩拨,发出清脆的筝鸣。
他的反应比平时迟钝了数倍,过了好些时候,他才真正回过神来,也意识到了刚才所发生的事。
萧清梧亲了他。
挂在他身上的小姑娘得偿所愿似的倒回了榻上,对自己所犯的事毫无所觉。
“鲤儿……”
她突然又拉住凤衍的手在他耳边轻声嘟嚷了一句。
“姑姑想你……”
这回凤衍倒是听得清清楚楚,也更加哭笑不得。
鲤儿是她侄儿。
看来她是把他当成了萧鲤了。
凤衍压下心头异样的感受,又再一次把萧清梧安回了毛毯里,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小姑娘现在倒是安静了下来,那呼吸浅浅,吹拂过他的手背,带起丝丝痒意。
凤衍的神色是他自己也未觉察的温柔,那温柔不同于以往他惯常所带着的温和,而是更多了几分温度。
还有他自己也道不明的一些东西。
“无论如何,远离朝歌。”
“此女今生,是你死劫。”
慧觉是这样郑重地警告他的,如果是旁人那样告诉他,他不会信,可这话是慧觉说的,他不得不信。
慧觉说是死劫,就一定会危及生命。
现在萧清梧就在他面前,毫无防备。
凤衍眸色深深,犹胜墨染。
小姑娘的脖颈是那样纤细,脆弱得仿佛一折就可以断送。
只要杀了她,所谓的死劫自然就不攻自破,而他也有千百种方法可以悄无声息地杀了她而不牵扯到自己。
杀吗?
他习惯未雨绸缪,若是旁人,他自然不会再留。
可偏偏是她。
凤衍深深地看了萧清梧一眼,理了理衣冠,转身走了出去。
苏玦的一只手拄着脑袋,似是有些不胜酒力。
凤衍在苏玦的对面重新落座。
这时,闭目休憩的苏玦突然睁开了眼来。
“凤大人,”他的声音带着几许醉酒特有的沙哑,但那双往日尽是散漫神色的面容却是无比冷静,“我问你一个问题,望你如实回答。”
看来这才是今日这场似乎是一时兴起的品酒会的真正目的。
凤衍嘴角的笑意清而淡,他闻言也没有过多的神情变化,只是微微颔首。
苏玦道,“二哥的事,你有参与吗?”
“没有。”凤衍的回答果断而利落。
苏玦却是冷笑起来了,“可我所知道的,与凤大人现在告诉我的可不大一样。”
凤衍神色未变,他的目光从亭外缥缈的云烟上收了回来,投向了对面坐着的苏玦,嘴角突然微微勾起。
“三殿下以为自己是怎么知道的那些消息。”
凤衍压低了尾音,字里行间透出几分不明的意味来。
苏玦皱眉,他虽也算是个聪明人,但过久了简单的日子,他很不习惯凤衍这样暗藏机锋的说话方式。
但更让他在意的是凤衍的意思。
苏玦看向凤衍。
凤衍容色平和如水。
他接着道,“若是殿下现在所知道的,都是二殿下想让您知道的,您以为如何?”
“这不可能!”苏玦的声音隐含着胁迫,但神色却隐隐有了细微的转变。
为什么胁迫,不过是怕从别人口中得到自己不想听的东西而已。
这胁迫,是害怕。
凤衍嘴角微勾,气度愈发地从容淡静,他缓声道,“既殿下不信,那微臣便做一个假设。”
“假如,殿下现在所得的消息,皆是经过二殿下之手。”
“假如,殿下信了。”
“假如,殿下没有如今日一般地向微臣当面求证,那么——”
凤衍那双温润的桃花眼中的浓黑仿佛择人而噬的深渊,他语声轻缓,仿佛在念一首童谣一般舒缓。
“殿下以为谁能坐收渔翁之利?”
苏玦哑然。
他细细思索着,但越是细想他越是觉得心凉。
凤衍的假设比他自己所想的,旁人与他揣测的,更能解释眼下的境况。
这些假设他根本无法反驳。
苏玦深吸一口气,探究地看着凤衍。
即便如此,他也不会因为凤衍的一面之辞就轻信了他。
如果他错信了,信错了,那就是他身后那些人的灭顶之灾。
凤衍的些许心绪隐没在他漆黑的瞳仁中。
还差一把火。
不过这把火现在他不会添,也不能添。
他的面容俊美而温雅,丝毫看不出一丝算计的成分。
现在只能点到为止,要是现在他心急了,那成效必然会大打折扣。
最后一击总是要由最为亲密无间的人来完成,给人的冲击才会更大,也更容易让人信服。
想到此,他嘴角的笑意更加恬淡了几分。
这一张针对苏玦展开的罗网早已张开,他现在所做的不过是无谓的困兽之斗而已。
屏风后的萧清梧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变得缓慢悠长,尽量不让屏风后的两人觉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