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秀才所说,郝摇旗当然明白,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多看刘三虎两眼,因为自此之后,以后就是人鬼殊途、再难相见了。吕秀才一边劝,一边向张武使眼色,于是两个一左一右的拉着郝摇旗的马,好不容易将郝摇旗劝离了。
这一番的折腾,又浪费了半个小时。
晨曦已经在东方出现。
正要撤退的郝摇旗大军,忽然都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有节奏的拍打着大地,以至于发出一种沉闷,但却非常齐整的声音。
片刻之后,那闷雷般的响声越来越近,伴随着第一丝穿透乌云的晨光,一大条的黑线忽然从地平线上升起,接着黑线又幻变成了一大片的黑云,近了,再近了。这才发现,那根本不是黑云,而是官军的军阵!
晨光中,无数盔甲明亮,手持长矛的明军步兵,正迈着整齐的步伐,向鱼台县城缓缓压了过来,那长矛不是一般的长,刺向空中如森林一般的密集,而方才的怪声是明军士兵齐步走时,两条交替踏地的声响。
“不好!”
吕秀才惊叫了出来。
郝摇旗脸色发白,作为一名久经沙场的悍将,他一眼就已经看出,眼前的官军步法整齐划一。训练有素如斯,战斗力一定相当恐怖。而且不止前方,南面和北面此时也已经出现了官军的军阵,同样是整齐划一,长枪如林。而他们背后是鱼台县城,也就是说,他们被包围了。
流贼军中响起一阵惊呼之声,所有人都有大祸临头的感觉。
“娘求的,有什么好慌的!”
郝摇旗知道,他必须鼓舞士气了,不然不等官军冲过来,手下的队伍就要自己溃散了。于是他举起手中的木柄长刀,高喊道:“狗官军一夜急行军,累的跟贼求子似的,正是额们出击的好机会。弟兄们,跟额冲,杀一个官军,赏十两银子,冲,冲啊!杀他个片甲不留!”
虽然在刘三虎的事情上进退失据,犹豫不决,但对战场的判断,郝摇旗还是有相当水准的,他知道,他不能犹豫,如果等到官军三面合围,县城里的官军再出击,今日他必然是全军覆没,趁着官军刚到,立足未稳,是他们今日死里逃生的唯一机会,所以一点犹豫都没有,他立刻下令猛冲。
“杀!杀!”
都是跟随郝摇旗多年的老贼,知道情况险峻,在郝摇旗鼓动下,呼喊着,向官军的军阵冲去。
“停!”
流贼刚有所动作,官军方阵立刻就停下了。一千多人几乎是同时停下了向前的脚步,“列阵!准备迎敌!”军官们的喝令声也随之而起。“嗨!”长枪兵的长枪立刻斜刺向前,形成一道谁也无法靠近的刺猬林。
“火器队准备!”洪亮的口号声中,如同平时训练的那样,火枪兵迅速出列,在长枪阵前面密集站立,举起早已装填好弹药的鸟铳,将一支支黑洞洞的铳口对准了前方。和三段击不同,太子在京营训练火枪兵时,始终强调第一击的重要性,第一击一定是火力全开,对敌形成致命打击,然后才会执行三段击,这是“古斯塔夫方阵”和西班牙方阵最大的不同。
当然了,这并不是死板的,如果敌人只冲上三五个人,当然不能一次击发。
具体如何执行,还要带兵将领临场判断。
贼骑兵的速度越来越快,距离越来越近,卷起的尘土直逼人肺腑,随着马蹄的踏动,大地的震动也随之愈演愈烈,一股逼人的杀气扑面而来。面对如此威压下,第一次面对大战的火枪兵们都无可避免的产生了一些紧张,他们脸上有热汗,握枪的手则是冷汗,但平常近乎残酷的操练令他们养成了服从命令的本能,虽有恐惧,但却没有人敢乱动,只紧张的等待着军官的口令。
眼前方阵的统领正是千总杨轩。
他,魏闯和徐文朴分从北、西、东。三个方向围攻鱼台县。
也是他运气好,他首先就遇上了大股的敌军。
一个千总队,分成两个小方阵,准确的说,不是方阵,是长条阵。这一来,鸟铳覆盖的面积能更加广大。
和带队将官一般都躲在后方指挥不同,杨轩却是站在队列的最前面,嘴里含着竹哨,目光死死盯着对面的贼军。
一百五十步……一百步……陷入绝响,困兽犹斗的流贼逐渐进入了鸟铳射程。
已经可以开枪了,但开枪的竹哨始终没有响起。
官军方阵不见丝毫异动,唯有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当贼骑兵进入八十步,贼骑兵张弓搭箭,准备倾泻箭雨之时。
“滴~~滴~~”
竹哨之声终于响起,这是一轮射击,所有火枪兵都不必保留的命令。
“砰砰砰……”红光乍现,一连串炒豆般的响声骤然而起,伴随着阵阵腾起的白烟,铅弹呼啸着,如同狂风暴雨般向前方pēn_shè而去。
没有任何疑问,像是割草一般,正在奔涌向前的贼骑兵当即倒下去一大片,人惨叫,马长嘶,高速飞行的铅弹穿透他们的衣甲,将他们体内的骨骼、内脏搅个稀巴烂。飞溅起的血雾在空中久久不散。
因为贼骑兵大部分都是单层铁甲,在加强了的遂发枪面前,在七十步的距离内,完全就像是纸糊的一样,没有任何防御力。
不但是流贼,就是发射的鸟铳兵也都有点吃惊,平常训练都是打木耙,今日在战场上头次使用,想不到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