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链面色淡淡:“无妨。只是不知事情进行的怎样了?”
萧汉俊笑一笑:“还算是顺利。”
两人对话时,啃猪蹄的光头和马脸,加上为李若链引路的那名汉子,三人在岸边形成了一个二十米的警戒圈,将萧汉俊和李若链包在中间,以保证两人的谈话不会被任何人所听见。
“山西那边的事情,已经搞了一个差不多了,范家,王家……”萧汉俊淡淡而说。
李若链皱起眉头:“萧照磨,你没有写成文字吗?”
萧汉俊摇头笑:“放在我脑子里,岂不是更安全?”
李若链盘腿坐下,从包袱里取出笔墨,用腿作桌,刷刷写了起来,他没有萧汉俊过目不忘的本事,情报又是一个极其细致的活,一个字都差不得,因此他要将萧汉俊所说的情报,一字一字地仔细记录。
于是萧汉俊说,李若链写。
随着萧汉俊的讲述,李若链面色不变,但心中却是吃惊,对萧汉俊的本领越发佩服。
萧汉俊出京这段时间,不但将山西商人和山西官员勾结的内幕搞了一个七七八八,最重要的是,他居然在河南,在闯贼军中,为朝廷发展出了一个暗线。
和以往不同,这一次闯贼在攻陷了中原的州县之后,不是一走了之,而是开始设置官员,管理政务了,其中为闯贼管理郑州周边的“伪知府”王瑀,就是比较有名的一个人物。照萧汉俊所说,王瑀当初投降闯贼乃是迫不得己,现在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这原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历史上,直到崇祯十六年,李自成攻破西安后,才有一些大明士子愿意投靠,在这之前,所有被李自成任命的官员,都是三心二意,少有真心实意的为李自成效忠的。
但王瑀有点特别,因为他并不是现在投降,而是三年前就已经投降了李自成,并且跟李自成军中大将袁宗第结成了姻亲,这样的人照理说应该死心塌地为闯贼效忠,想不到王瑀却答应萧汉俊为“内线”。
而王瑀贡献的第一个情报就是,闯贼军中存粮并不充沛,五十万大军人吃马嚼,只有两个月的存粮,虽然现在是夏粮收获之时,闯贼可以派兵到周边州县掳掠,但中原凋敝,田地荒芜,很多地方十室九空,闯贼收粮并不容易,只要朝廷沉住气,开封能坚守三个月,闯贼就会不战自退。
除了王瑀,萧汉俊还在河南境内设立两个情报转运点,一个是位在开封东南的杞县境内的佛光寺,另一个是在郑州西面的荥阳县小白马寺。两个情报点都是寺院,不奇怪,如今这乱世,也就和尚道士能稍微受人尊重一点,不会随意被流贼抢劫屠戮。这一点,正被萧汉俊利用。
“太子殿下已经到沧州,估计很快就会挥军中原,因此中原情报至关重要,我走之后,中原情报收集就交给你了,照我说的方法去接头,他们就会相信你……”萧汉俊淡淡笑。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黄河奔涌的声音,好像变得安静了许多。
李若链微微吃惊:“照磨要去哪?”
萧汉俊看向黄河的对面:“陕西!”
“开封之战在即,照磨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离开?”李若链皱眉。
“我去陕西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萧汉俊双手负手,表情从容:“再者,短时间之内能做的事情,我都已经做了,多留也无益。我走之后,你要盯紧这两处情报站,尤其是荥阳的小白马寺,王瑀虽然不带兵,但对流贼的钱粮情况知根知底,通过他,我们对流贼动向有提前预判的可能。这一处的情报,一点都不能耽搁,只要有传来,要用最快的速度送到太子殿下手中。”
李若链皱着眉头,他是军情司副手,不能干涉萧汉俊的行动,但他不明白,流贼虽然是从陕西杀出来的,但现在陕西境内并没有什么流贼,都在中原和湖广一代流窜呢,萧汉俊这时候去陕西。究竟是为了何事?
“还有两件事。”最后,萧汉俊补充道:“佛光寺今天刚传来的情报,献贼派来的秘密使者,昨天晚上已经进了罗汝才的大营,去年献贼被左良玉杀的大败,到河南投靠李自成,结果李自成想要黑吃黑,幸亏罗汝才从中调和,才使两人没有翻脸。献贼从河南离开时,罗汝才送了他五百骑,正是靠着这五百骑,献贼最近才又得意了起来。此番他派使者来,我猜一是感谢罗汝才,二来恐怕是想要拉拢罗汝才,如果罗汝才能率军离开中原,去湖广跟献贼混,那闯贼的声势怕是要受很大影响。所以闯贼一定会阻止,这些流贼中间的勾心斗角,一定要详细禀告太子殿下,我猜殿下一定会有计较。”
此时天色已黑,李若链没法用笔记录,只能将萧汉俊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
“第二,”萧汉俊忽然叹口气,目光看不远处,正在警戒的那名光头汉子:“我和陈和尚离开京师时,有两个东厂的探子一直在后跟踪,我们甩了几次,都没有甩掉,进到山西境内时,我设了一小圈套,令陈和尚将他们打晕,不想陈和尚一个不慎,竟然将他们两人全杀了。”
陈和尚,就是萧汉俊从刑部死刑牢房里捞出来那个“戒嗔和尚”。
李若链脸色登时大变。
东厂和锦衣卫合称厂卫,是皇帝的亲信耳目,不夸张的讲,东厂锦衣卫最底层的一个番子,随便亮出身份来,都足以将知府知县之类的基层官员吓傻,甚至京师的二品大员,非要万不得己,也不敢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