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杀声中,没耳朵带着流贼兵惶惶地逃出刘店镇。刚出镇子口,就看见钻天猴带着两百兵撤了回来。
“怎么回事?”没耳朵怒问。
“老大,前面有官军!”钻天猴气喘吁吁的回答。
“有多少人?”没耳朵脸色发白。
“两百左右。而且装备很好,不像是卫所兵……”带人冲出镇子,往东边追了一阵,钻天猴就看到了杨轩在东边道路上的列阵,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老流贼,他一眼就知道眼前的官军绝不是容易对付的,加上镇子里忽然窜起大火,还有喊杀声传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急忙带人退了回来,到镇子口正遇上老大。
听完钻天猴的汇报,没耳朵又喜又怒,喜的是官军在东边只有两百,怒的是只两百人就把钻天猴吓成这样。
“废物!两百人怕什么?随老子冲,将他们全部干掉!”没耳朵挥舞长刀,纵马向前。
他手下都是亡命之徒,见老大如此决绝,也都轰然呐喊的跟了上去。
镇子里逃出的八百加上钻天猴的两百,一共一千人,就不信干不了官军的两百。从没耳朵以下,所有流贼都是这么想的。
远远望见了两百官军堵在了道路上,没耳朵勒住战马,仔细观察。原本信心十足、杀气腾腾的他,心头忽然涌起一种不详的预感---对面官军清一色的铁盔,人人有甲,将近一人高的长盾,以一种略为倾斜的姿态砸放于地,一根根闪着瘆人寒芒的长枪枪头齐齐越过前面的大盾顶端,向前方伸了出来,虽然不能近观,只远远感觉就知道比一般官兵使用的长枪更长更锋利。
盾一排,枪三排,密密麻麻得挤在一起,宛如是一个披了钢铁、幻化大了百倍的刺猬一般。
好齐整的阵型!
没耳朵心中发冷。
虽然只有两百人,见到千数流贼杀来,竟然纹丝不动。唯有队伍中间那几面三角的队旗在风中摆动。
“这绝不是海兴县里的兵!”
“没耳朵”也曾经是一名大明的边兵,他立刻就有判断。
但事到临头,他没有其他选择,只能拼死往上冲了,他扭头对流贼们吼道:“官军不给咱们活路,要置咱们于死地,咱们跟他们拼了,后退者一律杀头,杀一官军者赏银二两!”
流贼的士气被鼓动了起来,一个个挥舞着刀枪乱喊:“杀,杀官!”
“丈三尺,你带步兵弟兄,将官军给老子冲散了!让他们多带木盾,对面官军可能有鸟铳!”没耳朵恶狠狠地下令。
“是!”
丈三尺大吼:“兄弟们,跟我上!”
同一时间,杨轩站在队列的最前方,远望越来越近的流贼,厉声道:“都稳住了,我京营军法严厉,有战场退缩、抗命者,军官可以即刻斩首,没有抚恤银,田地没收!有战功者,立赏!”
刚才是鼓动,现在是威胁,对于初次上战场的新兵,威胁远比鼓动有效得多。
杨轩一番话讲完,那些眼有恐惧的士兵知道没有退路,眼神变的镇定了一些。
“火器队准备!”
“检查火门!”
杨轩大声下令。
看起来他最镇定,最凶狠,但谁也不知道的是,他身上的冷汗早已经浸透了前胸和后背。
毕竟这是他的这一战。
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是杨轩一直的向往,但他知道,那不过是传说,战场上还是要硬对硬的。尤其今天他犯了错,坏了大计,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流贼从阵前溜走。
往日的严酷训练,在今日起到了极好的效果。虽然疾行了一百三十里,身心疲惫,虽然是初次上阵,但火枪兵检查火门,列队出阵,瞄准都是井井有条,没一人掉链子,有兵丁紧张的脸色发白,但手里的动作却不受影响。火枪兵如此,长盾兵和长枪兵亦是如此,虽有些惊慌,但不乱阵脚。
“杀啊!杀官军啊!”
没有预备队,也没有什么阵型,二当家“丈三尺”带着五百多名步兵,一窝蜂的全冲了上来,虽然他们大多数都是走投无路的农民,被逼无奈才变成了流贼,不过却不乏血勇,为了生存,他们可以做任何事情,手握长枪大刀,呐喊着冲杀过来,气势竟然颇为凶猛。
其中冲在最前的十几个流贼最是悍勇,他们手持步弓,一边跑一边搭箭,准备用弓箭攻击官军。另有三四十个流贼高举着木盾,显然那是为了防备官军的鸟铳。
官军纹丝不动。
鸟铳都已经装弹完毕,并且瞄向了前方,但杨轩迟迟不下开火的口令,他咬着牙关,眼睛死死盯着冲上来的贼寇--京营操练有教程,不到六十步,绝不能开枪。
“嗖嗖嗖……”
官军没有开火,但流贼的弓箭手却已经提前开射了,那十几个冲在最前的悍匪停下脚步,朝官军猛射,似乎都是练过的,片刻间每人就射出了三四支。而在他们停顿的时候,举着木盾的流贼已经超过了他们,冲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噗噗,因为距离尚远,流贼射出的箭支大部分都落在了官军前方一米之内,只有零星的散箭落到了官军阵中,发出丁的响,那是被铁鳞甲格挡出去的声音,虽然普通士兵都是半身铁鳞甲,但因为前方有长盾,阵型密集,同袍的甲胄就是彼此最好的卫护,少数的箭雨很难造成大伤害。
喊杀声中,流贼越来越近了,已经进入了六十步,但杨轩还是咬着牙。
六十步是基本要求,但对杨轩来说,却远远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