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
远远望见乾清宫,朱慈烺的脚步不由就慢了下来,他再一次在脑中回旋了一遍早就想好的应对之策。开封领军是他逆转历史的关键,如果不能成功,此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白搭。但他是太子,是大明的国本,想要轻易带兵出京,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不说顽固的老臣,就说明智的贤臣,也需要他讲出相当的道理,并且摆出事实,不然大家不会同意他到开封冒险的。
相比之下,他对崇祯帝倒不那么担心。
只要朝臣们不死命反对,父皇应该会同意的。
“宣太子上殿~~~”
殿中传出圣令后,朱慈烺迈步跨过殿门,进入殿中,在众臣瞩目之中,向崇祯帝行礼叩拜。
大理寺卿凌义渠还跪在地上,还没有起身。
朱慈烺心中歉意。
凌义渠今日只所以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朝堂上提出御驾亲征,虽不是他直接授意,但却也是通过吴甡而授意的。凌义渠并非被强迫,而是心甘情愿,在吴甡为他分析了中原局势,指出丁启睿的无能和太子的聪慧、还有其间的利弊得失之后,他毅然答应担起这幅重担。
提请御驾亲征不是一件小事,凌义渠已经做好了被下狱,甚至是身死的准备。
此时听到太子进殿,凌义渠依然不抬头,依然额头触地,深深地拜伏在地。
御座前的大汉将军将开封求援奏疏送到朱慈烺面前。
朱慈烺展开看。
朝堂静寂,所有目光都盯着太子。
看完之后,朱慈烺慢慢合上奏疏,目光看向御座上的父皇--从太子进殿到现在,崇祯还没有说话,只是用目光命令王承恩将奏疏送到太子手中。此时见太子抬头,他依然没有说话的意思,只是冷冷望着太子。
朱慈烺心中苦笑,他知道自己的那点小伎俩已经被父皇看穿了,但他并非有意瞒着父皇在后面搞这些小动作,而是兹事体大,如没有一定谋划,没有凌义渠这个“药引”,贸然提出太子领兵,以朝臣们的顽固,是绝对不会同意他领兵出京的。
不要说现在还没到崇祯十七年山穷水尽的地步,哪怕是到了,就像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一样,崇祯帝明明想要南迁,却硬生生地被朝臣们打了回票,一提出南迁,立刻就有朝臣以死相逼,令崇祯帝下不了台,崇祯帝虽明白守在京师是死路一条,但却也无可奈何,那一句“文臣皆可杀”,宣泄的正是他这个皇帝被文臣绑架之后的愤怒。
“大理寺说,朕当御驾亲征,你以为如何?”崇祯问。
“回父皇,”朱慈烺拱手朗声回答:“京畿重地实我朝根本所在,须臾离不开父皇。所以儿臣以为父皇不可亲征。儿臣抚军京营已经有三个月,虽不敢说精锐,但却已然是一支可战之兵,请父皇恩准,儿臣愿率京营将士前往开封助战!”
说完,跪倒在地。
朝堂微微骚动,虽然有所预料,但却没想到太子会直接提出。
崇祯帝看左右群臣:“太子所说,你们以为如何?”
“殿下,兵危战凶,你是国本,岂可以身试险?”第一个站出来的还是礼部尚书林欲辑。
朱慈烺肃然:“正是因为兵危战凶,我才要领军亲往,如果连我都怯了,都不敢为国事争先,又何敢期待天下人?”
御座上的崇祯帝脸色不变,心头却是一跳。
是啊,若是连天家都怯了,都畏手畏脚,又何敢期待勋贵和朝臣?
“再者,开封也并非是什么险境。”朱慈烺向崇祯帝行礼,声音冷静而清楚:“父皇,闯贼虽然号称五十万,但其能战之人也就是五万左右,剩下的全是他们裹挟而来的流民,胜了跟着他们,败了就一哄而散。朝廷一共有十六万大兵,且有左良玉虎大威这样的百战精锐,杨文学的车营兵也有相当战力,只要各部总兵同心同德,奋勇向前,击败闯贼,肃清中原,并不是什么难事。”
崇祯帝不禁点头。
“但难就难在,各部总兵心思各异,都存了保存实力之心,以至于大好局势常常毁于一旦。局面好时,人人都想抢功劳,势头稍有不对,跑的一个比一个快。小胜变成小败,小败变成大败,汪督为什么身死?就是因为三个总兵私自撤军,如果他三人依托襄城死战,左良玉倾力来救,汪督未必会死!”
“但总兵为什么会逃?乃是因为人人担心会被同袍出卖,你不跑,别人先跑,那你孤军奋战就必死无疑了,因此一旦遇上困境,总兵们想的不是死战,而是逃跑,甚至是不惜一切的逃跑,襄城之战如此,松锦之战更是如此。因此,只有让各部总兵明白,你不能跑,旁边的友军不敢跑,大家才会拼死冲杀!如此,我大明官军的实力才能发挥出来,中原的流贼也才能被荡清,百姓也才能过上太平日子!”
朱慈烺声音不高,但却非常清楚,一番语重心长,在乾清宫中久久回荡。
一片静寂。
太子所说,并不是什么高深的道理,睿智如吴甡者早就明白其间的道理,但明白归明白,想要纠正却是不可能的,军中积弊良久,内有流贼外有建虏,朝廷必须倚仗军头,明知左良玉在襄城之战中有见死不救的罪责,但却也不能降罪,只有贺人龙实在是太过分了,被崇祯帝搬下密旨,于三天前在西安被孙传庭正法。
崇祯帝脸色发青。
太子所说的道理,他当然明白,但却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处置,现在被太子点破,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