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鸦雀无声,没有火光,人人的脑海里闪现出一个画面,建虏铁骑呼啸,他们亲人家人在血泊中悲惨呼鸣……
“我们能为了自己的懦弱,而把我们的亲人置于死地吗?”佟瀚邦大声的问。
“不能!”众军微微骚动。
佟瀚邦拔出长剑,高声呐喊:“所以,我们必须坚守到明日凌晨。在此之前,任何人不得后退一步。为了我们的家人,为了大明,杀!杀!杀!”
500将士都拔出刀剑跟着他齐声呐喊。
“杀!杀!杀!”
一连三次,不但驱散了暗夜里寒气,也鼓起了将士们心中的勇气。
不为大明,只为了自己的家人,今夜也必须在这里驻守。
……
京师。
和武骧左卫的将士们共进午餐之后,稍事休息,朱慈烺立刻返回京师,回到王府之后,换了一身便服,命令田守信和六个贴身锦衣卫也换了便服,然后打马出城,奔向外城的西便门。田守信心中惊异,不明白太子爷怎么忽然要去西门,不过却也不敢多问,只快马跟上。
北京城的城外一共有内九外七皇城四,从里到外二十道城门。其中外城的七座城门分别是,东城墙的东便门、广渠门;南城墙上的左安门、永定门、右安门;西城墙上的广安门和西便门。
朱慈烺此时要去的正是西便门的附近。
因为刚才在南海子喝酒吃肉之时,有几个士兵酒后的醉语被他听到了。
在京师西便门外,聚集了大批的饥民,那名喝醉的士兵昨日从那边路过,差点被一群饥民给抢了,在庆幸逃脱的同时,对饥民们的惨状,士兵不胜嘘嘘。
自从穿越到这个时代,朱慈烺就深切的明白,饥民是大明朝的癌症,不克制这个癌症,大明朝终究是无解。
他想要知道,西便门的城外,究竟聚集了多少饥民,又究竟有多惨?
还有,朝廷每日的奏报里,为什么没有人提起?
顺天巡抚和顺天府尹都是吃干饭的吗?
“殿下,不可!”
等到了西便门外,望见旷野中的那东一团,西一片,黑黑压压,无边无际的窝棚之后,田守信忽然明白朱慈烺要干什么?赶紧一个策马,追在朱慈烺的马前,焦急的道:“殿下,去不得啊。”
朱慈烺淡淡道:“不,必须去,我看不了陕西的灾民,难道连京师的也看不了吗?”
田守信不敢再拦,只对那六名锦衣卫厉声命令:“保护好殿下!”
六名锦衣卫轰然答应。
西便门外的旷野上,东一团、西一片,有大量用树枝和破布搭起了简陋的窝棚,时间是午后,很多流民都聚集在窝棚前的空地上晒太阳,太阳熙熙,但却一点生气都感觉不到,空气好像都是酸的,流民横七竖八的躺着,仿佛已经死去一般。
朱慈烺下了马,走向最边缘的那堆流民,田守信紧张无比的跟在他身后,六名锦衣卫更都是已经握紧了腰间的刀柄,一个不对,他们就要拔刀卫护。
眼前这一堆的流民,上至七十多岁的老人、下至襁褓中的婴儿,无不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朱慈烺的出现,引起了他们的骚动,那些还有力气行走的流民,“呼啦”一声围拢了上来,争先恐后的伸出满是冻疮的手,端着一只只破碗,悲惨哀求道:“各位老爷行行好,给俺们一点吃的吧,俺们已经快三天没有吃东西了!”
而更多的老幼妇孺,则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们或卧或坐,眼神呆滞的看着朱慈烺,半天都不眨一下眼睛,看上去就跟行尸走肉差不多。
朱慈烺鼻子酸楚,眼眶红了,流民的境遇如此悲惨,右手本能的向怀中摸去。但摸了半天,却一毛钱也摸不出来,这才想起自己是皇太子,身上从来都不带钱的。
见朱慈烺什么也拿不出,流民们看向朱慈烺的眼神,不再是哀求,而是失望,或者是愤恨了。愤恨朱慈烺为什么有吃有喝,还可以带着随从?
朱慈烺看向田守信:“你带银子了吗?”
“殿下,给他们银子也没用,因为官府不让他们进城,有银子也没处花去。”田守信悄声回。
朱慈烺声音里有怒意:“为何不让他们进城?”
田守信叹了口气道:“流民进城,衣衫褴褛,有碍观瞻,且经常聚众生事,所以顺天府衙门才要把他们赶到西便门的这处区域。另外,死尸也极易传播瘟疫,朝廷不得不防啊。”
这时,人群后方忽然传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儿啊儿啊,你醒醒啊…”
围拢在朱慈烺身边的流民都转头看。
只见一名瘦骨嶙峋的妇女,从一个低矮的窝棚里面爬出来,拼命摇晃怀中的一个幼小身体,但那幼小的身体动也不动,胳膊跟棍一样粗,显然已经是死去了。
妇人哭声凄惨,在旷野里扩散。
朱慈烺眼眶湿润,泪水夺眶而出。
流民一片静寂,忽然的,不知是谁先说了句:“别哭了,孩子已经死了,不如大伙儿分分吃了,还能多顶两天。”
“对。”
一人说话,立刻就有数人响应。
那妇人惊恐至极,抱着孩子的尸身就想要爬回窝棚内。但饿急了的人群却早已经丧失了理智,失神的双眼,突然变的炙热,一步一步地迫了上去。
朱慈烺哪见过这种人间惨剧?他忍受不住的大吼一声:“住手!谁也不许吃人!”
那群流民却没人听他的,继续向那个妇人迫近,只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