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脸平静,她竟然会这么问!就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不过是两个一度认识的人再度重逢,仿佛她欠他的,只是一个招呼,一声寒暄。

这一刻,当年的不告而别终于有了解释:她根本不在乎。

容朗像是误食了一大勺芥末,一股热气从他心口直冲到脑门,鼻酸眼辣。他猜自己此时的表情一定很可怕,因为她脸色煞白,还向后退缩了一步。

难道说,他们的相识,一起经历的那些事——初雪时第一次相拥,仲夏夜里的相视……所有感动、心跳、沉吟至今的美好,全不过他一厢情愿的自作多情?

藏在他心底这么多年的那股气终于在此刻炸了,他冲她喊道:“你到底是谁?你连名字都换了!你到底是李唯安还是on”

她双唇抿成一条线,一言不发。那双浅棕色眼睛里的神情一如当年,看似清澈,实则不可捉摸。

容朗忽然感到悲伤。

他曾将一些李唯安令他觉得古怪的行为告诉他的心理医生,想要从一个完全客观的人的角度猜测她不告而别的原因,医生的推论是,她极有可能是位亚斯伯格症患者。这类人缺乏同理心和共情能力,或者说,他们不能理解他人的情绪,因此常会做出在常人看来不合常理的反应,他们更专注于自己感兴趣的事物,因此常常能成为某一领域的专家。

他看着她,绝望而无助。

这时,车库中已经有人发现了容朗,向他们看来,提起他的名字。

他只能转身快步离开。他知道自己再站着不动,恐怕会有更失态的举动。

李唯安看着楼梯间那扇门在他身后合拢,一动不动。

很快,他的脚步声也消失了。

她打开车门,把包放在副驾驶座上,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开出车库。

车开出医院不久,她不得不把车停在绿化带和行人步行的便道之间。

她抓了一把面巾纸捂在眼睛上。

眼泪来的又急又凶,鼻子噎的无法呼气,她张嘴吸气,喉咙却发出一阵呜咽声,像是胸口藏了只被痛打的小狗,惊痛之下要从喉管里跳出来。

她想起刚才容朗看着她那种又失望又痛恨的目光,一声嚎啕就那么从胸口直冲出来,她赶快把右手握成拳塞在两排牙齿之间,用力咬住,不让自己再哭出声。

他恨她!

他恨她!

他怎么能不恨她呢?

这不是她早就应该知道的事吗?

那为什么还会觉得难受?

她想起他刚才脸上的表情,那种混杂懊恼、痛恨、不甘、不解的眼神,心口一阵炙痛,不由抓着胸口一阵阵哆嗦,喉咙和鼻腔发出一连串抽气声。

有人突然敲了敲车窗,李唯安吓得一抖,转头一看,是位交警,路边停着带警徽的摩托车。

她胡乱擦擦脸,降下车窗。

那年轻的交警见了她,愣了一下,“女士,这里不能停车。”

李唯安抽着气儿,断断续续地时候,“对不起。我……这就……开走。”

交警本来是想提醒下车主这里不能停车,可看到车主是个哭得声断气咽的年轻姑娘,又觉得放她走才更不安全。

“请您把车靠到行人便道边上,出示您的驾驶证。”

李唯安无奈,只好把车停到一边,拿了驾驶证给他。

交警看看驾驶证上的照片,再看看她,她还是止不住地抽气儿,眼泪在眼里转来转去。

“您需要帮助么?”

她摇摇头。

交警又问,“那……你要不要给朋友打个电话?”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摇着头,“不用。我很好。”

交警正在迟疑,一辆小小的车靠着便道停下,一个年轻男人先向车里看了一眼,“唯安?你没事吧?”

是薛岩。

李唯安摇摇头,“我没事。”

他招呼过她,又对交警笑,“请问——”

薛岩低声和交警说了几句话,那交警把驾驶证还给李唯安,对她笑笑走了。

李唯安这时已经平静下来。她擦擦鼻子,重新发动车,对薛岩说了声“谢谢”升起车窗离开。

薛岩一直开着那辆小□□art不紧不慢跟在后面,连跟着过了三四个路口,他闪了两下车灯,似乎在说“没事的话我要走了”,然后打了左转灯。

李唯安知道他是怕她觉得尴尬。但其实,她根本不在乎他们这些人想什么,对她有什么看法。

她最在乎的人,总共不过那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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