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道天下武功出少林,林肃清不过初出茅庐的小子,最后惜败在少林主持净悟大师的手下,也是众人意料之中的事情。
但不知为何,吾翩却没了幸灾乐祸的兴致。眼里也只有林肃清站在台上背手而立,脖子上架着一把青光流转的剑,神情镇静不见丝毫被擒后的气恼与慌张。虽隔了些少远,但盯着俊朗少年的侧脸,那微微上翘的嘴角噙着一丝似笑非笑,好像那脖子处的物事不过是一根寻常的鸡毛掸子。
饶是像自己这般,尽管多活了十八年,又偏巧撞上穿越这样超越生死的离奇事,再且在这世间已是无牵无挂的多余人,即便是当下要死了,也见不得有这样临危不乱的魄力。
人总是惜命的动物。如果不是到了非死不可的时刻,谁又不愿意再多活一秒呢。活着至少还有一线转机,死了的话,尘归尘,土归土,最后也不过是无人问津的一具白骨。
来到这里快一个月,从来不敢去去想生与死的问题,也不敢去假想找不到玉佩回家自己接下来的人生要如何度过。只怕一语成谶,担心终成结果。
现在的自己好像站在了汪洋大海中的一块漂浮木板上,四周潮水汹涌无路可逃,所谓的前路与退路,不过是痴人妄想的荒唐话。四周茫茫然一片,看不清自己的处境,更没有未来可言。只能随波逐流,在这生生不息的浪潮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命运被无形的推手操控,徒劳挣扎。
这种感觉像落群孤雁,又像扑火飞蛾。命运不由己的可怜虫,又有什么资格去考虑生死。有时甚至会产生了“就算是死了也比现下的遭遇强。”诸如此般的丧气念头。
今时今日,此情此景,犹如当头一棒,把吾翩的剩余一点点的厌世和消极情绪给打飞到九霄云外。她只想活着,再是找到玉佩。花一辈子找也没关系,她只想先活着。她的命,便是比任何东西都值钱。那些生啊,死啊,命运啊,于她而言都是虚无;只有呼吸的每一下,心脏跳动的每一下,思考的每一下,才是真实的存在。
林肃清已然下了台子,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了。吾翩也无心应付接下来的比赛,只想快些离开,说不定,还能碰上。
但是吾然却舍不得,那双眼睛若不是还牢牢粘在眼眶里,怕是早就飞到台前寻了个好角度慢慢儿欣赏了。吾翩便说自己先回西厢房。
吾然一听,转头快速撇了她一眼,牢牢拽住她的衣袖,继而目不转睛盯着比武台,一秒也不能浪费的着紧模样,偏偏嘴上念念有词:“不行,先不说师父耳提面命不可离你半步远,这儿龙蛇混杂,若再有歹人出手要你命,你手无缚鸡之力,出了事,我该如何交代!”
吾翩见状不由失笑,这白捡的师兄看来也是个鬼才。明明心思不在此处,魂也早被勾走,却还能用抑扬顿挫的声调说着动人的话。
嘴角勾了勾,也不拂掉那只恼人的手,任由吾然扯着自己,就当是陪他看一场也无妨罢。
吾翩见到林肃然已是大会后的第二天傍晚,纯阳宫设宴款待侠士,里里外外摆满宴席,远远一瞧,往日白雪皑皑的纯阳宫竟如同徜徉在一片红海里,桌与桌之间的空隙处,露出被积雪覆盖的地面,乍眼望去,仿若万里红锦缎上绣着点点白梅。
不知为何,吾翩想起了那日松海里,白雪上的几滴血。
吾然见身旁的师妹不知在想着些什么出了神,柳眉轻蹙,神情一时愤然,一时娇憨地,便清咳了一声,不见反应。又轻拍了下肩膀,开口道:“师妹,开宴的时辰将近,咱们也该下楼入席了罢。”
吾翩似是突然惊醒了一般,愣了下后随即笑逐颜开,“是该下楼啦,我早就在这楼上巴巴的盼着开饭,不知今日这一顿,管不管饱!师兄我们得挑些斯文侠士多的坐,要不然恐怕两双手全用上也抢不过!”吾然听完也只能笑着摇了摇头,暗自叹道,师妹自从受伤醒来后,便多了些奇言趣语,越发得人喜爱。
穿梭在人流里,见众人谈笑风生,一口花生米伴一口酒,说到合拍处便仰头开怀大笑,又是三杯香酒入口,大有不醉无归的姿态,好生热闹的情景!
吾翩初入江湖,还没遇见过真正的风腥血雨纷争,但路上听她爹讲一些行医经历打发消遣时,可没少了解过。见当下其乐融融的一片,不由得感叹了一番这难得的人情味。
两人选了正对长廊入口的位置。这里视线开阔,又因着是靠近来往通道,附近的宴桌稍微摆的错落有致,不觉挤,谈笑间也可更放肆开怀地畅饮。最重要的是,这一路走来,就数这一桌的客人长得最像文人了!
冬日的夜色总是骤然而至,来不及让人反应,刚还明晃晃的天,便突然暗沉了下来。走廊上的灯笼一个紧接着一个亮起,连成一片,映衬白雪,点缀得黑夜亮堂堂。吾翩见眼前风景漂亮,高兴得多酌了两杯小酒。
一阵阵晚风拂过,吹散了些耳边的豪言壮语,鼻间的酒香味儿却反倒浓烈了些,一阵醺醺然的酒意上涌,眼前的景致也变得有些朦胧。
走廊下,一袭黑衣出现在视线里,又快速隐去。吾翩一下子站了起来,道了声去方便,来不及看吾然的反应就急急脚就往那方向走去。本以为自己有些醉酒,但刚那一下,明明一切都还模模糊糊的样子,只有一身黑衣的他被瞧得清清楚楚。
吾翩想,怕不是自己的眼睛是个定焦镜头,只看到夺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