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底的时候我陪园长去了趟省城,自从来了之后我每隔两周都要和园长去一趟省城汇报工作。这事本来是园长和副园长一起去的,但副园长一直热衷考入市公立幼儿园就把这事儿交给我了。有几次我回家都是保教主任陪着去的,后来园长就让我把时间错开尽量每次都是我去,她说副园长和保教主任已经去过多次了,让我多学习学习。
我们买的是周五下午4点的火车票,幼儿园离车站挺远的我们提前打的过去了。园长是省城人,被总部分配到a市当园长。她已经30岁了至今单身,我们这的男孩子她看不上,省城的男孩子她暂时又够不着。她多次申请回省城工作都被总部以“没有合适的接替人选”拒绝了。
据说当初是她自己要求来这里工作的,小道消息是为了疗伤,这一疗就疗了3年。伤疗好了人回不去了。她心情不好的时候爱开会,把我们都叫过来一起开会,每次都开到很晚。我们这些住校的老师还好说,那些有家有口的老师就怨声载道了,像任性的小崔老师,每次一听说开会溜的比谁都快,园长多次点名批评还是屡教不改。用园长的话说要不是园里缺人早就让她滚蛋了。
没办法,这真是我们市里一大特色,几乎所有企业都缺人,其实我们市里人挺多的,在整个省城排行第二。但本地人都不在本地,外地人又不来,就剩一些老弱病残在这里苟延残喘。大兴公司不也是这样吗?
我拎着园长的大包小包进站检完票,将行李放在上面坐在园长旁边。园长说她爱干净不喜欢与人有肢体接触,所以她每次都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我坐在她旁边负责跑腿打杂。一会儿到省城后园长直接回家,我要找个宾馆来住,明天我们在总部幼儿园汇合。
坐下后园长嚷嚷着饿了,我掏出一碗方便面去给她接开水,接完回来园长正在吃饼干。
“温语,你怎么不吃啊?”她递给我一水。
我接过放在一边,“我不饿,中午吃的多。”
“咱们园里的饭菜我吃了三年早吃腻了,你还没吃够吗?”园长说着已经迫不及待的打开泡面开吃起来。
“我觉得挺好吃的。”我说的是实话,我们园里老师吃的和小朋友一样,小朋友的饭菜很好吃,我觉得还不错。尤其是早晨大厨摊的鸡蛋饼,比老妈做的都好吃。我回家跟老妈说后她还要过来学习呢。
我不喜欢在车上玩手机,玩一会儿就犯困,还耗电,要是中年火车晚点手机没电就联系不上家人了。不知问什么每次坐车我都有这种杞人忧天的想法,所以每次我都将手机调成省电模式。
中间还在有人陆陆续续上车,我也没注意,一般我不喜欢到处乱看,也不喜欢与人攀谈。拿本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睡着睡着就到站了。
过了一会儿园长吃完了让我把垃圾扔出去,我放下书将园长消耗的香肠皮,茶鸡蛋壳、饼干袋子放进泡面碗里然后起身端了出去。
起身时我觉得不太对劲就随意看了一眼,顿时血液直冲大脑浑身僵直的站在原地再也无法动弹了。
我朝思暮想的人儿就坐在我面前,他黑了很多,之前白白净净现在是健康的麦黄色。没胖也没瘦,还是那么好看,一管秀鼻直立挺拔,嘴唇有点紧抿。他应该比较辛苦,脸上泛着浅浅油光。正是这油光让我觉得他真正是个正常的普通人了,之前的他总是一副遗世独立格格不入的样子。现在看起来跟我们这些肉眼凡胎的凡夫俗子差不多了。不对,他还是比凡夫俗子好看,他隽秀的皮囊里肯定还是那颗通透素净的灵魂。他比之前深沉了很多,之前虽然静默寡言但浑身上下中散发着“生人勿进”的信号,现在看起来更淡定从容,只是之前眼角眉梢流露的悲伤和呆滞已经被落拓和豁达掩盖了。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想他应该不是在等我开口,而我在他直坦的注视下反倒有点拘谨和窘迫。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倒垃圾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反正人很多,但好像跟我不是一个世界似的,我对他们的喧嚣和吵闹没有什么感觉,他们就像电影里的背景一样融进光与影的剪辑里,统统静止了,只留我一人禹禹独行。
等我回来时动力李处长正在跟园长热情的聊天。李处长旁边是之前的动力维修处毛主任,毛主任旁边是锦城。
李处长看见我回来了笑眯眯的跟我打招呼,那热情劲儿好像我们是多年未见的老熟人一样。毛主任悄悄瞥了我一眼,之后又不动声色的多看了我几眼,他一直坐在那里看着桌面。
“温语,真是好久不见了,你又帅了。”李处长还是一副贫嘴滑舌的模样。
“哪有?”我谦虚的坐下了。
“温语,听他说你们之前是同事?”园长微指着李处长好奇的看着我。
我纠结一会儿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真的吗?这么巧遇见老同事,之前那么多次都没见过。”园长脸上的兴奋一览无余。
“这就是缘分嘛,段园长,温语工作很出色吧。”李处长又耐不住寂寞开始插话了。
“嗯嗯,温语是我们园里唯一一位男幼师特别受欢迎工作很出色,现在园里都离不开他了。”园长看着我称赞道。
我没有说话而是装模作样的低下了头,此刻我的心里像塞了一个苦胆从头到脚苦的一塌糊涂。我苦恼、气愤、尴尬、窘迫,我想让李处长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