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许望来说,黄石公这个名字,绝不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每次听到这个名字,许望的心中,都会泛起同样的疑惑——如他这般的奇人,是否当真存于世上。
“黄石公……”许望沉吟道,与其说这是一个名字,更不如说是一个传说:“先生所说的,莫不是那个与鬼谷子先生齐名的老隐士,那位黄石公吗?”
姬先生笑了,好似许望说了一个极好的笑话:“四海之内,难不成还有第二位黄石公?”
许望也笑了,笑的颌下半白的胡须如风中之枯草般不住地颤抖着……先生的回答,一点也不好笑,可是却令许望觉得十分荒唐。
与黄石公有关的传说,他是听过的。
而对于一个醉心山林的隐士而言,名动天下,任何时候都是件悲哀的事。
黄石公,也许本不姓黄,也许就是姓黄。
纵然他的名字,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从没有哪个人敢起誓发愿,说他当真见过黄石公,或是听他说过话……关于他的一切,始终是传说,只是传说。
传说是这么说的——在那黄石公还是婴孩的时候,便被父母弃在了黄山。这并没什么值得惊奇的,虽说如今大秦已然平灭六国,天下一统,不过多数秦帝国的子民,对于战国末期那段视人命如草芥的光景,还是不陌生的。
一个孩子的命,算得了什么呢?
那段光景,生而为人,是一种磨难,生而为男人,则是磨难中的磨难。
多数人,希望自己膝下有子,他们认为,这个男孩,是自家血脉的传承。不过身在乱世,却没有几人希望自己的家中有个男孩,那是这个时代最具风险的赌博。一个人,一家人,一族人,他们的心血与期待,全部推到了命运的赌桌上——孩子,耗尽了他们的心血与期待,如履薄冰般地看着他一天天长大,而换来的又是什么呢?未及弱冠的男孩,就会披上各国的衣甲,加入一场更大的赌局,国家之间的赌局……而被男孩自己,以及他们的家人视作一切的生命,不过是战场的风中,一抹飘摇游弋的火星……
它究竟会飘向何方?它随时会被熄灭?没人知道,也没人记得。
如果运气够好,那枚火星,也许会成为燎原的烈火,不过,又有几人有如此好的运气呢?
人们总是仰视马上的将军,却从不低头去看马下的尸骨。
也许这尸骨之中,就有他的孩子……
在这场命运的赌局之中,稳操胜券的手段只有一种——永不入局。
黄石公的父母,没有勇气将自己的筹码推上赌桌,天下的乱局中,他们想让自己的孩子做个局外人。
不过,命运从不会遂了人的心愿,至少多数时候不会。
黄石公终究还是活了下来,一个婴孩,在黄山的密林断崖之中,在飞禽猛兽的觊觎之下,仅靠一己之力活了下来。如果仅是活了下来,那么黄石公根本不会成为一段传奇,连茶余饭后的谈资都算不上……据说,栖身黄山的那些年,黄石公在莲花峰的山洞中得到了两部无字天书,凭着两部奇书中的所学所悟,他最终选择了出世,加入了这场他一直在逃避的赌局……
看来,命运还真不会遂了人愿。
然而,这一切只是传说。
“许大人因何发笑?”姬先生问道。
“呵呵”许望想要极力克制自己的笑,不过结果却并不令他满意:“先生莫怪,先生莫怪,这黄石公的过往,我也是听过的。”
许望终于收住了笑容,目光闪烁地望着先生,他似乎还想笑,但却始终在克制着自己的表情:“依在下愚见,他的故事,我听得越多,越觉得这人不过是个传说而已。”
姬先生的脸上,没有笑容,他说道:“那我便说些大人未曾听过的传说吧。”
“哦?”许望的言语很是轻快,对于传说,世人总是充满了兴趣:“先生请讲。”
“大人也许不知道,这位黄石公,本是旧时秦庄襄王的重臣,姓魏名辙。”
许望的表情,由惬意转为疑惑:“这位隐士,竟是出身朝野?”
“并非出身于此,不过身涉片刻而已。”姬先生继续说道:“至庄襄王驾崩,魏辙因不满始皇的独断专行,便挂冠归隐,离开了咸阳”
“先生……”许望打断道:“阁下于我这里议论朝堂是非,难道不怕掉了脑袋吗?”
“我掉了脑袋,对大人又有什么好处呢?”姬先生并没有惊慌:“生逢这般光景,你我的脑袋,是否还在脖颈上,又有什么分别呢?”
“呵呵”许望竟是无言以对,沉默良久,又开口言道:“先生请继续讲。”
“大人可还愿意听?”
“愿意。”
“据说,始皇听说魏辙出走,想着自己虽已登基,不过立足未稳,急需辅佐。况且这魏辙是先皇老臣,若是就这么走了,难免为天下人落下笑柄。“姬先生继续说道:“于是,始皇便派出心腹的锐士追到骊山脚下,用尽手段挽留魏辙,不过他去意已决,任是遭了种种手段,却始终是要离开。”
“那么,陛下便真的放他走了?”许望问道。
“始皇的手段,大人应当知道。”先生继续说道:“如果带不回魏辙,那么带回他的人头也好。”
许望不禁打了个寒颤,即便这样的事情,他已经听了太多,见了太多,不过每每听到的时候,还是会禁不住脊背发冷
如果始皇赐赏那日,莫负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