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两个月后。

今年的秋老虎去的特别快,天气愈加冷冽了。南方的深秋见不到层林尽染的绮丽,反而显出几分早到的萧瑟来。

方洲就是在这肃肃的冷风中,再次看到了陆堇微。

他不知怎么的,原只想找个地方清净一下,没想到车子却像有知觉般,拐到了这条熟悉的街道来。

余茜第一次把陆堇微带到他面前来,就在这条街的塞维尔咖啡馆。都说女大十八变,要不是“陆堇微”这个早已印在心底的名字,还有那一如当年纯粹的笑容,方洲真不敢相信能够再次见到她。

那时的场景,和那天在黄兴大厦多么相似,陆堇微同样没认出他。

她的变化很大,方洲又何尝不是呢。他那时已成了性格扭曲的青年,冷漠恣肆,对一切淡然而漠视。但她仍然是拯救他昏暗生活中的一束光。

所以,不同于在黄兴大厦的愤怒和自嘲,那次方洲心里溢满了惊喜和炽烈的暖意。他像个一无所有的乞丐,突然被从天而降的惊喜砸昏了头。他找到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在他变得不可救药之前。多么美好的时光啊。

回忆潮水般涌进脑海,即使心中痛苦如斯,此刻回想当时的再遇,他竟然还是心怀美好的。这个发现让他惶恐。方洲沉默地点燃了一根烟,自上次匆匆一见,他似乎抽的越来越狠了。

缭绕的烟雾挡住他狼狈的面孔的同时,也麻痹了他的神经。也因此,当看到离他不远的落地窗户内映出陆堇微的影子时,方洲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

镜中的陆堇微身着一件洁白优雅的婚纱,精致的裁剪衬得她的身材曼妙唯美,配着头上的花饰,她此时就像童话里高雅的公主,完美地不可亵渎。

方洲不禁看痴了,不仅是因为那华丽典雅的婚纱,更是因为陆堇微脸上那幸福的笑容,发自内心,灿烂而耀眼。

直到方洲注意到陆堇微身边的余茜,他才发现不对劲。

“姓连的!”镜中的余茜使劲地向他挥手,见他没反应,又是张牙舞爪一顿乱跳。自从上次被方洲放了鸽子后,余茜就对他心存不满,这下偏生这么巧撞上,余茜哪能轻易放过。

眼见着余茜往门口的方向跑去,方洲突然脑子一抽,猛地丢掉手中的烟头钻进车里,油门一踩到底,只听得“吱”地一声,红色跑车冲出车位。

“喂!”等余茜追出来,只能看到绝尘而去的跑车留下的尾气。

陆堇微也追了出来,只是拖尾的婚纱让她行动艰难,她只好提着裙摆靠在雕花大门边,伸长脖子往外面望。刚刚余茜那么一喊,陆堇微也看清楚了。那个人不正是她在黄兴大厦遇到的“熟人”吗。她终于明白,上次那股莫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靠,混蛋!”性格大大咧咧的余茜逮人不到,心中埋怨。

她到对方洲上次放她鸽子“怀恨”在心。这么久没见陆堇微,余茜特意约三人一起来个周末聚会,这家伙却临时变卦。而且奇怪的是,在这之后,方洲也不接她电话,仿佛故意躲着她似的。

她余茜是财狼还是虎豹啊。不对,方洲那种无法无天的男人,能怕这个?!

“茜茜,那是方洲吗?”陆堇微忍不住提起嗓子问了一句。

“不是不是,是我看花眼了。”余茜脑瓜子转的快,不在意地挥挥手。她不想让陆堇微心里有疙瘩,等她查明真相,再禀告不迟吧。

方洲哪能不知道被余茜记挂上了。可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忘掉陆堇微,不想给自己心软的机会。这两个月来,光是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女人,就已经耗费他的全部精力了。他第一次单枪匹马地和投资人谈判,也没觉得这么筋疲力竭。

就在方洲静默地靠在方向盘乱想时,扔在副驾驶上的手机突然“嗡嗡嗡”地振动起来。

按了按太阳穴,方洲却丝毫没有去接的意思。对方似乎明了他的想法,并未坚持。一阵振动后,只听得清脆的一声信息提示音,闪亮的屏幕顿时归于平静。

打开一看,果然是余茜的追命连环call,方洲直接忽略掉,目光停留在那条彩信上。

沉默了几秒,方洲深吸一口气。点开。

那张日夜埋在心底的俏脸,此时铺满了整个屏幕。那一瞬间,压抑的思念仿佛被无限扩大,丝丝缕缕,抽枝发芽,转眼就缠绕心头。

照片中的陆堇微,身着洁白神圣的婚纱,微微倚在高大的法国梧桐树下。长裙曳地,温婉如玉的佳人站在那儿,眼睛弯成月牙,对着镜头露出一个璀璨的笑容。

方洲感到呼吸一窒,心脏有个地方被利爪拉扯一样生生地疼。

闭上眼睛,没注意到手机从汗湿的手心滑下,轱辘轱辘滚到脚边。

冷冽的寒风灌进来,可方洲却觉得车厢里闷地让人窒息。

死一般的沉默,沉默。

片刻之后,方洲触电般从座位上跳起来,他的脸色阴冷地吓人,若仔细看,这种深沉的神色背后似乎隐藏着巨大的更可怕的东西。

捡起手机,点开“余茜”,拉进黑名单。摁下菜单键,把彩信删掉。然后“刺啦”一声,电池连着翻盖一起卸了下来。方洲用力扔了出去,崭新的手机连带着电池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抛物线,不知落在何处。

做完这一切后,方洲像是虚脱一般,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坚硬的外壳划伤了手指,血沿着食指滴在他的西装上。然而一切对于方洲都无关紧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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