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柳闭上嘴,在病床上慢慢坐了下来,半晌没说话。

不考大学行吗?可以……吗?

莫如柳在心里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同时也默默地地问着自己。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这还有什么可不可以的呢?这不是天经地义顺理成章的事吗?不但要考,还要努力考到最好啊!

上一世,如果不是出现了意外,以她的成绩,她一定会毫无悬念地考取重点大学,完美实现自己的人生夙愿的。即使万一当年考试失利了,她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复读,厉兵秣马来年再战。对她来说,这就像吃饭睡觉一样的正常,根本没什么好问的。

没有读过大学的人生,于她而言是遗憾的,更是痛苦的的。所以对她来说,答案当然就是,不可以!

她知道三荷的成绩差,学习吃力,不爱学习也属正常。不过她主观地认为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小孩子嘛,免不了怕苦怕累懒惰一些,等到年纪大点思想成熟了,自然就知道努力了……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学习”和“考大学”对妹妹来说竟是如此的畏途,其中的痛苦大概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

对于这种痛苦,莫如柳其实并不太能感同身受。上一世她也曾辅导过妹妹的功课,往往口干舌燥地讲了一个小时,这丫头只会瞪着一双茫然无措的眼睛,呆若木鸡地瞅着自己,那幅不知所云的傻样儿能活活气得人吐血一盆。

重来一世,莫如柳相信自己对待弟弟妹妹们会比上一世耐心包容得多,但……真的,就像三荷说的,一定要考大学才行吗?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我,焉知我之痛?

一定要逼着这不开窍的“傻”妹子去弄懂各种函数、诗词歌赋、时态变化和声光电力磁以谋得一个进身之阶,才是正确的人生吗?你以为的“积极进取”对一个根本不稀罕它的“小女子”来说,其吸引力恐怕还不如研究出一件漂亮毛衣的新织法并把它变成50元钱更令她开心。

三荷想过的是她自己的人生不是吗?又不是你的……

莫如柳拿起浸满了自己心血的那几张小卷看了又看,突然对自己一直灌输给妹妹的理念产生了一丝怀疑。

马永红一边织着毛衣,一边头也不抬地对莫如柳说:“我就说你别费那么大劲了嘛,老三从小就笨得什么似的,她根本就没长着那念书的脑袋瓜子。你这是赶着鸭子上架,把你们俩都累死也成不了事儿。

依我说,她这书念不下去就别念了呗,过几年找个好点的人家嫁了,只要女婿人好,怎么过还不是过?”

说着又瞪了三荷一眼,骂道:“你这没出息的货,笨死你得了,净瞎耽误工夫,白糟蹋了你姐姐的一片心血!”

莫如柳听了她妈这话,倒又很替她妹子不平起来,皱着眉道:“三荷哪儿笨了?这些毛衣的花样子她看一眼就明白,你瞧她织得多好看哪,怪不得有人愿意出钱买她的呢!我就不行了,我根本看不懂,我也不感兴趣……”

这么说着,莫如柳突然有种茅塞顿开之感。是啊,只有自己真心喜欢的才会真正投入热情去做,才会做得好。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又何必强求?

这一刹那间,莫如柳完全释然了,就像是卸下了一个千斤重担般,满心轻松和愉悦。

她将那几张小卷随手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笑道:“好,咱们不做题了。你想开网店,我就帮你开起来,但是姐姐要求你还是尽量要把中学读完。我们可以不以考大学为目的,但是最基础的历史啊地理啊文学啊还是要了解一下的,总不能做个睁眼瞎不是?”

莫如荷犹自有点不信:“我只要把中学念完就可以了吗?考不上高中也没关系吗?”

莫如柳沉默了一会,坦然道:“嗯,没关系。但前提是你要有能养活自己的本事,而且要能养活得很好,也不需要依赖任何人才行。”

“我知道,我会努力的!”莫如荷的眼睛亮闪闪的,一张黑瘦的小脸因为突如其来的欢喜而显得神采奕弈。她用手指着书上女模特身上穿的那件乳白色长款麻花纹的毛衣外套,唇边含着一丝讨好的、尊敬的笑容对莫如柳道:

“大姐,我也给你织这样一件外套吧?秋天就可以穿了,我觉得特别适合你!”

马永红歪过头来看了一眼,也说好看,又抬眼看着莫如柳,蹙了眉,满面愁容地叹了口气道:“你才刚说要给三荷开店?开啥店?开店需要很多钱吧,咱们现在哪儿拿得出来……就算能凑点钱出来,让你爸知道了,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最后也得被他鼓捣光了……对了,你前儿回家看见你爸,他说什么了没有?”

莫如柳脸上略略一僵。

直到现在,她还没把莫大海的死告诉她妈,也没告诉家里任何一个人。她原本想着,等妈妈做完手术以后再说这件事的,省得她胡思乱想,不利于治疗。

但是她妈这时候突然提起这个人来,让她有点猝不及防。

马永红见她不言语,又想起一事,再问:“我编筐子挣的那两千块钱,你爸是知道的,竟然没被他拿了去?他那么痛快就给你啦?”

莫如柳不能不说话了。她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低着头慢慢喝了两口,忽然微微一笑,淡淡道:

“妈,你以后都不用再担心这些了,以后咱家的钱你就光明正大地拿着,不用再东掖西藏的了。那个人永远都不会再闹了。”

“什么?”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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