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陷入一阵长久的沉默。
甜美的女声等了一会不见应,只得再次礼貌地问道“女士,请问您还有其他问题吗”
“没有了,谢谢。”
莫如柳缓缓挂掉了电话,手扶在桌子上,抬眼向窗外望去。
夜幕已悄然降临,外面昏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窗玻璃上映着自己清晰的身影纤细而柔美的身姿,稚嫩而娇好的容颜,这就是九年前的自己单纯漂亮傻。
不过是打一个电话的事儿。上辈子只需动一动手指,拨个电话询问一下,接下来一连串的噩梦就全都不会发生了如此简单,她却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连仔细去了解一下的心思都不曾起过,就那么愉地施施然向着一生的梦魇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莫如柳由不得牵了牵嘴角,扯出一脸的骇笑。上一世,这样单蠢轻信到令人发指的自己,有那样惨淡的结局也是再正常不过了吧
呵,谭小琳。
莫如柳淡淡冷笑。做了那么多年的好朋友,一朝发现那竟然是个假闺蜜,她居然也没觉得有什么好难过的可不是吗经历过陈世昭那样的恶狼,莫如柳已经深刻领悟到人心的险恶。身边形形色色的男女大概都是戴着面具的吧,所以一朵隐藏很深的塑料姐妹花又算得了什么岂会再让她洒下痛心的眼泪。
莫如柳现在只是奇怪,谭小琳当年为什么要把自己骗到王朝大酒店去为什么要如此丧心病狂地伤害自己她把前世的滴滴仔细想了好几遍,实在想不出自己曾经什么地方得罪过她。
一个人想要加害别人,无非是为了名利财情仇。莫如柳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两个十八九岁的农村小姑娘而已,什么仇什么怨能让谭小琳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
因为实在困惑,莫如柳又想,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万一是一场误会呢
她正在那里默默地整理着思路,她三妹莫如荷把谭小琳和邵元杰送走以后又轻手轻脚地来了。
“大姐”,莫如荷小脸涨得通红,把紧紧捏在手里的一张百元人民币举到莫如柳眼前,紧张而忐忑地嗫嚅道“我不要,元杰哥哥非得塞给我,我实在没办法”
莫如柳的思绪被拉了来。她看了看那张被举到自己眼前的红色纸币,又看看三妹那张忐忑局促到要哭出来的黑瘦小脸,目光再扫过妹妹身上那件旧旧的蓝色校服裙一整个夏天,三妹身上就只有这一件裙子以及她脚上那双同样破旧的家做布鞋
莫如柳的鼻子一酸,她伸手摸了摸妹妹稀黄的头发,和颜悦色道
“知道了。等明儿大姐去给你买件漂亮的白裙子,还有带水钻的凉鞋,再买几个好看的发绳。我们三荷打扮起来,也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呢”
“给我买裙子”莫如荷大吃一惊,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大姐,结结巴巴地说
“可可是这个钱我们可以用吗大姐你不把它还给元杰哥哥了”
莫如柳微笑着“嗯”了一声,把食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脸上故意作出鬼鬼祟祟的样子,神秘兮兮地低声道
“这是咱们俩的秘密,咱们谁也不告诉这个钱大姐只给三荷买东西,连小弟也没份儿。你可不许告诉咱妈,好不好”
莫如荷先是震惊地嘴巴都张成了形,满脸都是愕然不敢置信。等看见她大姐促狭地冲她挤了挤眼睛,又笑嘻嘻地问她“还想要什么”的时候,莫如荷才知道这竟然是真的。
巨大的喜悦和从未有过的被重视的感觉让这个岁的少女脸上红涨得像个熟透了的秋苹果,眼睛一瞬间就亮了起来。
一百元她竟然可以独自自由地支配一百元钱了天啊,她身上长年累月连一毛钱都不曾有过啊,现在竟然有了一百元钱莫如荷觉得就像做梦一样不敢相信。
莫如荷想起她们班上的那些女生,在不穿校服的日子里,每个人都穿得美美的,像花蝴蝶一样凑在一起说说笑笑只有她,一年到头只有一身厚的和一身薄的校服可穿。
女孩子们都是爱吃零食的,班里的女生们一放学就三三两两地聚在门口的各色食摊上买这个吃那个,一边吃一边叽叽喳喳地聊天只有她,从来都是低着头匆匆来去。
刚进中学的时候,大家互相不熟识,有女生买了零食也招呼她一起吃来着,可是她都尴尬地拒绝了。不为别的,只因她没有钱请人家,她兜里真的是一分钱都没有家里是什么情形她知道,朝妈妈要钱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慢慢的,她发现班里的女生对她渐渐疏远了,两年过去了,她在班里居然一个朋友都没有交到,每天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低着头出出进进。
莫如荷抬起涨红的小脸,鼓起勇气,小声地对她大姐说“我还想要一个就是那种就是洗脸的什么奶我们班的女生她们都有,我也想要一个我的脸太黑了,我想洗白
别的我就什么都不要了。要是还能有富余,大姐可以再买毛线吗我想给小弟织一身厚毛衣毛裤。陈二伯家的小孙子去年穿着一件,特别好看我想照着给四柏也织一件四柏穿的毛衣毛裤都是我们剩下的,拆拆洗洗过那么多,那毛线早都糟了,一都不暖和了”
莫如荷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磕磕巴巴的说得很是吃力。好不容易说完了,她紧张地偷窥着莫如柳的脸色,又赶紧小声嗫嚅道
“要是钱不够,我就不要那白裙子了,只要一个洗脸的那种奶就行大姐把剩下的钱都买成毛线,行吗”
莫如柳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述自己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