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快出来了,夫人再用力啊。”
月光如纱,朦胧而又轻柔,宛若天女的衣裙笼罩了雕栏玉砌的的屋院。铜灯泛着青光,随着夜风闪烁,凭添了些许冰凉。
屋外排列站着男男女女数十人,个个低头不敢抬,唯有那最前方之人,来来回回踱步许多转,时而驻足朝里头望一望。长廊上每隔片刻便有位少女端着盛了热水的铜盆走进屋中,碎步轻移却丝毫不见慢。
“夫人,再加把劲,孩子就快出来了。”
黑衣少女坐在院中树上听着房中的动静,房内不停传出女子凄厉的叫声与产婆沙哑的敦促,可始终未等到她期待的那声啼哭。
“啊——!”
“出来了!出来了!”
“哇呜~哇呜~”
“恭喜夫人,是位公主!”
黑衣少女随即坐直了身子,不待得里面再传出别的话语,她便一个俯身破门而入,抢过了产婆手中还未整理干净的女婴。
她看着女婴光溜溜的身体,这般笑道:“说什么要变成男孩,现在不还是个女娃吗。”
“你是什么人?!快把小公主还回来!”
床榻上虚弱的女子听见产婆的声音睁开眼来,却是见到自己的孩子被陌生人抱着,便不顾还在流血的身体爬了起来:“你要做什么?把孩子还给我。”
“这女娃我带走了,喜欢你自己再生一个吧。”
“来人呐!有人劫持了小公主!快来人啊!”
黑衣少女刚要离开,却被闻声冲进来的许多人团团围住,先前踱步不安的男子震怒地看着她,仿佛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了得好。
“你好大的胆子!放下小公主,寡人可以留你个全尸!”
那些手持刀剑的人立刻向她逼来,她裹好女婴身上的襁褓才往前伸出一指,要杀这些人于她而言不过是举足之力。可当她刚要出手时,怀中的女婴却立刻哭闹起来。她低头看了看,犹豫片刻终于收回手指。
“我今日便不杀人了,你们全都应该谢谢她。”她说完便展开魔羽,大力扇出狂风。
床榻上的女人滚落到地上,一边向前爬行一边惊叫着:“陛下,快救孩子!我的孩子!”
“陛下,此女乃是妖魔,寻常护卫奈何她不得。”
“快,快传柳渊公来,快传相师堂的人来!”
“是!”
黑衣少女不禁皱了皱眉头,此时叫来相师堂的人于她而言无疑是不利的。于是她屈膝一蹬,便从屋顶破瓦而出,消失于黑色中。
为了躲避相师堂的追捕,黑衣少女抱着小公主飞了几日终于在不间断的打斗与逃走中身心疲惫。她找了处弥漫着浓郁妖气的深山暂时安顿下来,没想到这一安顿变就是过了一年又半载。当初还只会啼哭的女婴如今已能咿呀学语,满地乱爬捉虫子玩了。
“你索性改名叫喜虫子好了。”黑衣少女将她抱起来。
起初黑衣少女每每叫她仍是“泗乙”,兴许是正是学语之时,小公主见到黑衣少女便挥舞着双手滴着口水叫着“司易”,全是将这二字当做了黑衣少女的名字。日子久了,黑衣少女便也开始将小公主唤作“溪丛”。
“喜虫子,喜虫子。”黑衣少女逗乐似的这般叫着。
小公主开心地抓住黑衣少女的头发上下拽扯:“喜虫几,喜虫几。”
“你再不放手我就让你变成虫子。”
“喜虫几,喜虫几。”
一年以来,相师堂始终未放弃搜寻黑衣少女与小公主,可突然某一日,深山里再也不见了他们的踪迹。于是黑衣少女便将挂着鼻涕啃着手指的小公主带回了八百炎。
“我不叫喜虫子!”当年的女婴如今亦是快到黑衣少女腰间的个头了。
“我知道,你叫喜虫几。”而如今的黑衣少女,也已舍弃自己半边心脏,得来一副男儿身。
当初变化了身体后,八百炎所有的魔都不理解,只是为了变成男子这种毫无意义之事就舍去半颗心脏。连无燕君座也为此愤怒不已,甚至曾将他关入炎狱中烧了一千七百个日夜,他曾经最引以为豪的黑魔炎在炎狱中被磨灭,他曾经无可媲美的魔鳞被烧去大半。如今的他已回不到当初那般万魔不敌的强大。
而当他再出来时,小公主已有六岁了,独自居住在八百炎的边缘,靠着野果维持生活。
“我也不叫喜虫几!”
他觉得小公主抢走了他原本的名字,作为被保护的“溪丛”,那他也应当连同她的名字一起将“泗乙”的承诺接受下来。
因为溪丛是女孩子呀。
只因当年病故的思懿玩笑般的一句话让他决定这般做。在其他魔眼中等同于死的事,于他而言似乎就如同忽然想睡觉便睡了一般简单。
“我叫喜虫儿,喜-虫-儿!”小公主一字一句强调着自己的名字。
他看了看小公主身后铺着芭蕉叶的树洞,问道:“你就住在这种地方?”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谁啊。”
他蹲下身来,笑道:“想不想吃鸡腿?”
小公主想了想,歪着脑袋看着他:“鸡腿是什么?”
“你等着。”他说完便展开魔羽,可此时他才想起来自己只有单边的翅膀,没办法再飞了。
“你怎么只有一只翅膀?”
“……”
见他不回答,小公主还以为他在为此伤心,于是便又走过去踮起脚去拍他的后背:“别伤心,一只翅膀也能飞得,你看我连一只都没有,你比我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