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广虚稍稍往旁边挪了一步:“这么说来石窟中的绘彩与浮雕都是真事?”
“刻笔将他毕生所知所感全都留在了这里,这个石窟里的不过是他生命中最后的片段。”
秋双伶伸手抚上石壁,来回摩挲,眉眼间已是悲绪难解,她心口早已堵得喘不过气。印广虚无意间瞄到,不知为何竟想将她揽入怀中。
他深吸口气转头问道:“这么说来刻笔已经死了?”
“死了,就在这个石窟之中。”
刘宝生有些不解:“刻笔为何要留下这些东西?警示后人?可海影塔也并非谁都能进来。”
涟阿叹口气:“那是他对自己的责罚。”
“你先前总是叫我‘燧人帝的刻笔’,我与刻笔是何关系?”虽然他已大致猜到几分,却还是想得以求证。
“转世。”她看着印广虚:“刻笔乃燧人天帝手中用以刻字的笔,佐以敲石而凿之。后来化作神伺得燧人帝赐名,仲兮。”
听到仲兮二字,秋双伶不禁浑身一颤:“仲兮……”
印广虚瞄了瞄秋双伶,又继续问道:“为何他要责罚自己,为了留下自己所知而耗尽生命?”
“他擅自以神力救人,强使阳寿已尽之人活下来,扰乱了冥界,又弄丢十分重要的混沌残片。破坏法则违背神律本是要堕入虚无,然而是混沌残片为他扭转了轮回道。这才转世为你。”
“这么说,印广虚前世便是天神了?!”刘宝生惊呼道,挽起印广虚的手臂显得十分欣喜:“我刘宝生的朋友竟然是天神转世,厉害,真厉害!画画的你可真厉害!”
印广虚却皱起眉头丝毫未见欢喜之情:“在玄灵道宗之时,东月化身混沌,这也是为何梨月不许我接近她的缘由吧。”
“你确实会害死东月,倒不如说,无论梨月如何挽回,你最终都会亲手杀了东月。”
“我为何要杀东月?我与她无冤无仇,且她还救过刻笔,这才有了我。”印广虚摇摇头:“我并无杀她之理。”
“你无可奈何,不然梨月也不会将她锁入海影塔。”涟阿朝石窟深处游去:“走吧,东月在石窟外面。”
印广虚却低下头去,犹豫着是该继续往前走还是就此打住。
“不如我一人前往。”秋双伶抿着唇本是想露出笑容,然而却难以牵动嘴角,倒变成了落寞:“我……我想去看看小月儿。”
“你只身一人妾身可不会答应。”涟阿直勾勾盯着她。
见秋双伶意要前往,刘宝生便抓着印广虚手臂劝道:“既然已经快走到,我们便见一见东月。你不是日日夜夜都在担心她,去看一眼不是便知道了嘛。”
原本也舍不得就此离去的印广虚似乎有了去见东月的正当理由,便连反驳也未做任由刘宝生拉着往前走。
那刘宝生还在叨絮:“我们就看她一眼,确保她平安便离去。我可先跟你说好啊,你别到时候见了她舍不得非要带走。东月可是跟我情同手足,我刘宝生绝不会让你动她一个手指头。”
印广虚幽幽叹口气:“我又怎会舍得动她分毫。”
刘宝生笑着勾搭上印广虚的肩,拍了拍他胸脯:“先不说东月救过你,就凭你心意于她,我便知道你下不了手。不过这混沌又是什么?喂,鱼摆摆,混沌又是什么?”
“你这卑贱凡夫俗子好大的狗胆!竟敢称妾身为鱼、鱼摆摆!”涟阿怒气冲冲游过来,一口咬在他脸上。
“哎哟!你松口,你快松口!”他拽着她的鱼尾想往外扯,却根本抓不住:“我错了,海神您大人大量,大人大量。”
涟阿松开口,吐掉嘴里的血:“你再敢对妾身不敬,就别想再出海影塔。”
“孤男寡女,你让我留下来不大好吧。我刘宝生虽是青楼长大,但也不是随便的男子。”
她刚要发难,便被印广虚叫住:“海神,混沌究竟为何物?五宗对她似乎都十分忌惮。”
“混沌乃万物之源,它本身即是魔界。被盘古劈开之后它的魔力被封印于龟背之中,几经辗转,如今世间仅存七块之中唯一。”
走在前头的秋双伶忽然停下来,双手扶在石壁上怔怔地看着异于之前的浮雕。她再也忍不住跪倒在地痛哭起来。抖动的双肩使她看起来柔弱又无助。
刘宝生吓得立刻跑过去,手不知该如何摆放:“秋姑娘你怎么了?有妖物伤到你了?你、你……”
石窟的尽头刻着枝繁叶茂的大树,树底下是依偎而立的两人。印广虚默然地看着,不知该做些什么,是劝慰,还是熟视无睹?之前梦时的画面跃然脑海,一块块拼凑起来。啊,他终于想明白,眼前这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子便是他前世的佳卿。
涟阿沉默许久后淡然开口:“刻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刻下这树下二人,也算了了自己一桩心愿。”
秋双伶泣不成声:“他临终前……可有说什么?”
“‘愿你来世找户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