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总攻的螺号声响起来,山脚下的大部队呐喊着向秦军大营冲过去。南北两山的情况势必要随着山下的形势发生变化。当然,最狼狈的是正在在北山做战的王显所部。
“听,山下打起来了!”有人惊呼道。
“我们不能强攻山顶了,先退回大营再想办法吧!”王显命令道。
前秦苻健的大营当时在渭南之东,如果不马上下山向大营人马会合就会留在敌人的阵地之中。于是,王显放弃了对北山郭荣部的攻击转身向山下撤退,这使整个前秦军在曹军的辐射之下。
王显哪里会知道,山下的形势非常不利。宇文陵的两千近卫铁骑已经不容分说地杀进苻菁和苻坚两支部队的阵地之中;吕光近卫铁骑二千五百率先向苻健大营冲杀过去;王猛的四千精税武卒也已经迂回到前秦铁骑的右翼开始
了猛烈的攻击。
王显领着他那些残兵败将跌跌撞撞地跑回了大营,遭到了七嘴八舌的斥责。
“已经败下来了?”
“不要后退!”
“都站住!看你们那狼狈的样子成何体统?”
然而,被伏兵从山上追击下来的王显部队好像是从九十度坡上滚下来的大雪球,想停也停不住了。
曹牧大营的神机营同两万府兵正从山道正面铺天盖地压过来。总攻击的螺号吹响不到一个小时,两军的战势已经泾渭分明了。
前秦近卫铁骑绝不是甚么草包饭桶之辈,可是在战斗最激烈的紧要关头,自己的人却从战场上慌慌张张地向后撤退,无法阻止。看到这一情景的士卒们已经人心涣散,无力再战了。
“不要退!都站住!”
前秦铁骑的指挥官们一面吆喝着部下不要撤退,一面却不由自主地转身向后跑去,恐怕任何人都难以挽回这种败局了。
“快看!敌人乱啦,不要放过这个机会!”
追击上来的别动队如猛虎下山,个个精神振奋,勇猛向前。
吕光近卫铁骑已经从侧面直插敌人心脏,使敌人彻底瓦解了。
甚么叫黄粱梦?这才是一枕梦黄粱!前秦苻健万万没有想到会败在曾经的手下败将面前,真比做梦还快!
天已经开始降下帷幕,洪积扇宛如一条绸带,在夕阳的映照下微微泛着红光。从黄土台塬至隘路到处是追击和被追击的人影。
这里尸体遍野,几乎要埋平整个隘路似的无处落脚。
曹牧近卫铁骑的喊杀声和胜利的欢呼声一步步地向苻健大营渭南之东压过来。
苻健茫然地伫立落日之中,他没有想到自己的队伍这么容易地就被摧毁了。更出乎他意料的是王显的叛断失误。
苻健正在茫然若失地想着,前阵主将苻坚的告急部卒突然打断了他的思考。
“报告!”
“嗯,那儿来的?”苻健重新振作一下精神,大步来到部卒面前,“不会是……司空的部队吧?”
“不,是东海王派来的。”
“苻坚怎么啦?别急!快说!”
“是!东海王说,今天的战斗我军防线已……已经全部……全部崩溃。”
“就这些?”
“还说,陛下您处境危险,请您尽快撤退。”
“胡说八道,真正的战斗还没开始呢!”
“不,陛下!大营已经被包围了。趁着天黑看不清是谁,您快走吧!东海王以御陛下的名义拖住敌人,您快抓紧时间走吧!”
苻健这才如梦初醒,他定了定神,发现天确实黑下来了,大营周围的枪声和喊杀声越来越近,好像已经来到了眼前。
“甚么,你是说苻坚要代替我去死吗?”苻健吃惊地问。
“是,是的。不这样陛下您就走不了了。我们主人把敌人引开的时候您就撤走吧!”
苻健觉得真的没有希望了,正是筒井顺庆背叛了自己,才把自己推上了绝路。
“是吗?苻坚是这么说的啊?”苻健的两只眼睛噙着泪水。
“是的。主人说了好几遍,不要让他白白地牺牲。”苻坚派来的部卒也流下了泪水。
“好,我知道了。我不会让苻坚白死的,我这就撤。你告诉苻坚,我永远不会忘记他,不会忘记他对我的一片忠心。”
“谢谢,我走啦!”
来告急的人走了以后,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枪声逼得更近了。“牵马来!”
苻健突然大声吼起来,然后使足全身力气转着圈踩起草坪来。
“我苻健就这么死吗?……不,不能死,我要活着干下去!”
“马给您牵来了。”
“好,不用你给牵马缰了,我单人匹马撤回胜龙寺城去。等看不见我身影的时候让部曲们也撤下去。知道吗?苻坚将代替我战死,不能粗心大意地跟在我后面撤退。”
到底是久战沙场智勇双全的武将,一旦苻健头脑清醒以后,他便知道如何从这里撤走了。
他镇静下来跨上战马,不知再想着甚么,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说:“向长安撤退。”
苻健快马加鞭,一阵风似地向前跑去。
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四面八方摇动着的火把拉着长长的尾巴跑来跑去,为黑暗的天空带来一点光明。
经过两个小时的激战,战场上的胜负已经分明了,曹牧大军获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无数败兵在撤退时对沿路的居民、农田附近的村落抢夺。
就在眼前的长安的城郭也看不见了。周围一片只有燎原大火、房屋残骸和穿着铁甲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