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阁>都市现代>>第七章 民国初年四川自流井
华丽与辉煌。

所以,亲爱的朋友,如果我能再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能否烦你把声音、气味、触摸,这些你周边的感觉告诉我。这些感觉对你自然逊于视觉,没有影像那样细致和持久。可是我,却是唯能依靠着它们才能感知世界。你能否帮我呢?

恐怕该就此停笔了。因为我没有用到盲文的缩写(缩写太多了你记不清,读起来也慢),这信已经太长、太重。盼你回信,下次我会讲讲我们现在的学业和课程。

伊莎白”

如何才能给她带去自流井的气味、声音和触感?我犯了愁,几天里魂不守舍,即使人坐在学堂里,心里也一次次地变换着不同的法子,琢磨着各类言词和语句。

最后,我终是觉着自己苍白的文字无法表达众多奇妙感觉中之万一,便想到了另外的法子。我取了家中的竹叶、桂花、菊瓣、兰草,按照学堂里先生教过的样子,压在纸上,夹入书里。我听白牧师提过这些是独具中国意境的草木,而它们的气味,它们给指尖的触觉也是与众不同的。我希望如此能把家乡的掠影带给伊莎白。

我把整理好的标本一一用宣纸托了,下面还贴上了照着白牧师的表格写好的盲文标记。这厚厚的一叠纸便带着中国的风、中国的土、乃至中国的飞虫和蝼蚁漂洋过海去了。

伊莎白收着了这些树叶和花朵,便又写了更多的信给我,把它们的气味、形状、质感、纹理都化作细腻的文字。我问她在学堂里学些什么,她便把古代神话和英雄史诗、美国颂神的赞歌、英国和法国精美的小说用我能明白的简朴语言写了给我。

如此,那些厚厚的书信便在万里关山和重洋间往来,在沉寂的岁月中犹如天边暮色衬出的彩云。我们在相互的书信中渐渐长大,虽从未谋面,却觉着可以谈天谈地。那是个懵懂的年代,至少对我,情窦远未开启。我猜想或许每个学堂的同学都会有这样一位远在天边的笔友,但心里却也觉着这是自己的秘密,只可在灯下独享而不可告人。

到了民国四年的秋天,父亲向我提起能否邀白牧师再回四川。他见我在家乡的学堂已将将念完,便想着要请白牧师再来为我辅导,帮我日后留洋打下基础。

可巧临近中秋时,我便接着了伊莎白的一封信,读来却让我着实惊喜一番。她提及白牧师返美后,总是想着在中国的教务,而如今进了民国,自大总统以下,无论宪政、教育或是实业,多聘请西洋顾问。白牧师的几位挚交、教友如今都在民国身担重职,多次去信邀他返华。伊莎白讲起他父亲虽然对这些高位并不心动,但每每谈起在中国的传教,说起上海和四川的布道所及学校,她便能从父亲的声音中听出无限的留恋。讲了这些后,她终于道出了心里的想法:

“我明白去中国的路非常遥远,途中要经历海上的风浪,而我更要在黑暗中去适应一个全新的环境。但我愿意为父亲—不,我觉着不仅是为父亲,还是为上帝做出这样的选择。我猜想父亲或许不会同意这样的想法,便先告诉你,我的朋友。也许你能告诉我这样的想法是否幼稚而不切实际。毕竟我只是幼年生活在中国几年,毕竟我现在一切生活起居皆须求人。”

这信我捧着在灯下读了许久。那一夜天气已经清冷,看着大半个银白的月亮悬在夜空,辗转而不能入睡。脑子里不敢去想若是伊莎白真的来了,会有怎样的情景,可只要那克制稍事放松,便会有几百个念头冲进来。带她去看盐井,带她去观草木,带她去我们的学堂,把她所看到的心中的世界教给所有家乡的孩子们。或许那时我想象中的画面还远不只这些,越是要自己克己复礼,便越停不下这千般想法。

晨曦到来前才勉强睡去,可还未睡熟,管家便来叫醒了我。父亲得知昨日美国来了信,便唤了我去问话。心中还有着前夜的兴奋,我便把伊莎白信中所讲转述给了父亲。他听得颇是认真,脸上仍是一如既往的严肃。

听我讲完了,父亲沉吟了片刻,右手抚着左边的袖口,缓缓言道:“这恐怕不妥。”

在父亲面前,我平素自然不敢造次。只是这“不妥”二字来得太过出乎意料,我忘记了应该垂手站立,静静恭听的规矩,急切地问道:“爹,您不是一直盼着白牧师能回来,为何又说不妥呢?”

父亲似是未曾在意我的失态,只是继续地摩挲着自己的袖口,言语依然平缓:“白牧师若是能回来,我自然高兴,只是他家千金,”说到此处,父亲停了下来,轻轻地摇摇头:“他女儿若是也跟了来,怕是对大家都不好。”

“可是爹,白牧师的女儿眼睛盲了,若是把她留在美国,白牧师一定是不放心的,也就待不长久。”

父亲抬起眼,用深邃的目光打量着我,眼神中透着无声的威严。我忙着低下头,看着脚下的方砖,却是惴惴不安,心一个劲地向下沉。

“你小孩子究竟是不懂这些事的。白牧师来中国做什么?他是来传教的。传教要什么,要老百姓信他那洋菩萨。可是如果洋菩萨连传教士瞎眼的女儿都医不好,要这还有甚用?”

伊莎白被父亲这样说,我心里听着痛,便不知从哪里找到勇气,大声地抗辩道:“这都是乡下人的迷信,您总是不会也这么想。”

这话说了,我便愣愣地僵在那里,眼睛望着父亲,脸也憋得发烫。

父亲并未动怒,却是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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