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正午时分,军营中的戍卒才陆陆续续起床。
在经历了数日紧张准备,昨日从大坝沟下来,方黎带着所有人连夜赶回了白城军营,晚上置酒飨士,众人大醉,方黎也难得让戍卒放松了半天,不必早起。
听到方黎带人凯旋后,县令许立更是亲自来了一趟,自然是一顿商业互吹,他显然没有想到方黎真能剿灭红巾军,且丝毫未损!
有了之前的经验,如今徐轩、张鹏等人已经颇为熟练,戍卒们亦是更加刻苦训练,他们三三两两进行之前的负重拉练、上马挥刀等,因为方黎告诉他们还有最大的敌人在等待自己,那就是盘踞北方的突厥汗国,面对时常南下突厥兵,一刻也不能松懈。
营帐中,横梁上吊着土袋,这是方黎仿照沙袋做成,以便于他打拳,经过小半个月的打磨,这副孱弱的身子已经被练的有些模样。
方黎手上缠着綌布,控制着自身的呼吸,不停对着悬挂的“沙袋”出拳,这一套拳是他以前经常打的军拳,是用来搏杀的拳术,满头的汗水不断挥洒下来。
最后,方黎停下来,端起火炉上刚刚煎好的赤阳茶呷了一口,对面靠墙的地方,正是被绑了一宿的司马晃,他的双手被牢牢束缚。
“怎么样,喝点?”方黎递过陶罐。
司马晃盯着方黎看了半会,接过手咕噜地喝起来,一口饮完,大口喘着气,“能再来一杯么?”
方黎微笑着,又续了茶水,一连这样喝了三大罐茶水,司马晃这才擦了擦嘴角,苦笑道:“是你抓的我,要杀要剐,我司马晃悉听尊便!”
“杀你!呵呵……”
“你觉得自己很英雄么?觉得自己当了红巾军老大很厉害么,结果呢?
你的兄弟们在危难关头抛弃了你,你眼中所谓的义气太过可笑,没有人为你挡刀挡箭,他们全都是在利用你,想在你这棵大树下遮阴避雨罢了!”
“那又如何,方大人我也是出身行伍之中,大隋那些狗官什么样我心中再清楚不过了,我的阿耶当年也为朝廷卖命,忠国体民,结果呢,连尸首都没找到,我本想为阿耶报仇,只身加入行伍,想要靠博取军功上位,以此来谋得一个好出路,这样就能为阿耶翻案,那些陷害他的人就能一一伏法!”
“可是呢?!”司马晃越说越激动,他摇了摇头。
“无论我怎么努力却发现真的太难了,也许这个世上好人本就如此结局,我只能与弟兄们落草为寇,凭着几年努力,我们劫富济贫,杀了多少朝廷贪墨的狗官,为民除害,我们又有错吗?”
方黎静静听着,换位思考来说,他理解司马晃,在这个阶层、这个时代,留给司马晃的选择并不多,换做是他,说不定也会如此!
“没错吗?你们为民除害,为何时常下山屠杀村民!北塬惨案难道不是你们做的吗?”徐轩等人陆续进来,接话道。
“北塬……惨案?屠杀村民?”司马晃有些发愣。
“干甚在那装傻充愣,你是红巾军大掌柜,自己做的事难道不清楚?”高士远喝道。
听到大掌柜三字,司马晃也不禁有些无奈,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方黎续道:“北塬之上数个村落,贾家村、东家堡子、杨家屯等,村民被汝等响马屠杀十之六七,掳掠妇女,竟然连四五岁的稚子幼童亦不放过,还敢说自己为民除害,充当救世者!”
听到方黎几人的话不像是信口胡诌,司马晃面色一变再变,起身退后了好几步,喃喃道:“他们果真瞒着我……如此行事么?”
“什么叫瞒你,难道不是你的命令,红巾军敢下山砸窑?”张鹏道。
司马晃苦笑着道:“还真不是我下的令,虽说我身为大掌柜,但是红巾军毕竟是一伙落草的响马,这些年来,一点江湖义气早就荡然无存,我身边的人全都被二郎君第五沫收买……”
司马晃的一番解释后,方黎等人这才明白,与其说是二掌柜第五沫把持了红巾军的九成军权,不如说司马晃已然被架空了,所以很多事情都是第五沫在瞒着他做,他完全不知情,就如同这次的北塬惨案。
原本司马晃以为手下弟兄是劫掠那些贪官、豪强的粮食,却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这让他除了失望,还有深深的怒意!
多年来的心中执念,似乎被瞬间抽空,司马晃的心中空荡荡的……
司马晃看到了堆放在墙角的那把横刀,猛地就跑过去,刚抽出半截刀身,就被一把更有力的手按住了,回过头,他看到的是方黎那一双清澈的眼神,还有自信的神色。
他记得这种眼神,少年的自己不也是如此,自信、从容么?
“你……杀了我吧,杀了我会好受些!”
“人死不能复生,杀了你那些平民和受冤屈之人就能活过来了吗?
为什么不能放下这一切,从头来过呢,这里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开始!”
方黎看着司马晃,“从头来过么,我可以吗?”他这样问自己。
“留下来吧,司马兄!”徐轩微微一笑。
“三哥都开口了,怎么你还嫌弃我们这军营小么,也是人家以前可是红巾军堂堂大掌柜呢,手下千余人,怎会看的上我们……”高安双手环抱,有些戏虐道。
高士远倒是嘿嘿一笑,“留下来呗,我正好缺一个陪练,看你这身武艺倒是不错!”
方黎抽出刀,挑断了缚在司马晃手腕的麻绳,刀回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