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地板上满是淡黄色的灰尘和脚印,几台手推车被丢在门边,屋内原本的家具则被堆到了窗边,只有一把单人沙发还在原位,乘着从前总喜欢倚在上面看报的鹰隼般的男人。
那台巨大的仪器依旧矗立在客厅当中,任道是痞气地倚在边上,显得这台科学玩具毫无严谨与恢宏,甚是滑稽。
“……奚成必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就不能多为千琳考虑一下吗,你知不知道她之前差点,不对,根本已经……”
听见卧室门开关的声音,任道是一转头就看到了晁千琳,忙尴尬地收住了话头,讪讪和她打了个招呼:“嗨,千琳……”
晁千琳没理他,只怔怔地站在楼梯上。
没人知道她的心情有多复杂。
想念他,这是一定的。
可是他回来的时机那么刚好又那么不巧,就像是他捏着台本,听到导演喊出“”,理所当然地走回她的视线,开始了表演。
在这个她精心准备一切,又轻而易举地被权势碾碎成尘,失去忠诚、失去爱人、失去自尊、失去希冀、失去可依赖的一切的时刻,他回来了。
重回原点。
她想证明的,想摆脱的,想与他并肩承担、与他共同分享的,在这样的时间点,都像是笑话。
晁千神一直平视着前方,正襟危坐,好像对身周一切都满不在乎,又好像正等着她走到自己面前。
于是,晁千琳的腿还是擅自动了起来。
美人走下楼梯,风姿绰约地撩动鬓发,似乎是所有影视作品钟爱的惯例行为,但是从来没有任何一次,让观众任道是如此难堪。
眼前的场景就像是阔别多年的二人在至亲葬礼上重逢一般压抑,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作为一个局外人,任道是只想立刻溜掉,却不好意思说出告别的话,打破这二人漫长又无神的对视。
对视之间,只有沉默。
那二人都发现了对方的变化,但谁都不忍心挑明。
重聚后本该满溢的喜悦在这个时候被挤压到复杂情绪的边角,双方下意识隐藏起来的秘密使他们自责自己如此不堪,又排斥着对方同样不堪的事实。
晁千神的憔悴都写在脸上,他瘦了很多,脸上的棱角更加锋利,头发白了一半,连眼神都从曾经的嘲讽变得几乎读不到感情,甚至面对着她时,也拿不出那种真诚的温存。
晁千琳同样憔悴,虽然她的相貌不会有完美以外的变化,但骨子里透出的疲惫和虚弱却与这种完美产生了过度鲜明的对比。
她的眼神,也变了。
变得不好懂了。
任道是有意清了清嗓子,他觉得自己再不主动离开也要被撵走,谁知晁千琳听到声音,顿时向他投去求救般的目光。
任道是被这种不明所以的求救弄得汗如雨下,他猜不透小女儿心思,更看不懂情疯了的晁千神对晁千琳毫无热忱到底意味着什么。就算他是察言观色的个中高手,这题也严重超纲了。
“那个,千琳,睡得好吗?”他自己都觉得这话很讽刺,却实在想不出还能说点儿什么。
晁千神却突然开口:“你刚刚想说什么,之前千琳怎么了?”
任道是本来想说晁千琳已经死过一次了,此时却不敢在她本人面前提及,生怕触了晁千琳的霉头,或是破了某些他不明白的口封天机。
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晁千神不自觉地探了探身,威逼之意浓重已极,晁千琳似乎也感觉到他想说什么,悄悄对他摇了摇手。
“我还是先走吧。”任道是苦着脸讨饶。
夹在这两人中间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他根本不等那二人给反应,转身要溜,却忽然卡在了一个尴尬的动作上,腿就像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一般,无论如何都不听使唤。
晁千神淡淡地说:“把话说完再走吧。”
任道是知道是他动了手脚,却不通原理,表情慢慢阴沉了下来:“你怎么不去问千琳呢,既然她已经醒了,你们的事就自己解决吧,奚成必那边我还得应付呢。”
两个男人看向彼此的眼神越来越不善,晁千琳只好放弃了逃避,挡住了晁千神控制任道是动作的灵子流:“老任,你先去忙吧。”
她话中的言灵硬是破解了晁千神的术法,任道是得了自由,头也不回地离开,重重的关门声表示他心情相当不佳。
晁千神却顾不上他,心中想到的唯一一件事,便是自己离开之后,她果然在压力之下成长了。
再次对视,二人依旧沉默。
无论是客套至极的“最近过的好吗”,还是露骨至极的“有没有想我”,他们都没办法说出口,那个折中点最终停留在:
“晚饭吃什么?”
异口同声,包括语调中的虚弱和胆怯都那么一致。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轻声苦笑。
“千琳,我……”
“很想你。”
相比依旧为爱和身份挂怀的晁千神,晁千琳已经被错误的因果强行判决。她不能也不再能对他说出个“爱”字,所以作为亲人,她轻而易举地替他说出了“我想你”。
爱情就像一片海水,晁千神正沉在海底。水比空气更灵敏地传导、放大了她的表情、声音和动作,甚至放大了那玄而又玄,却真实变化的温度。
他的眼睛突然湿润了,在那张无表情的脸上分外明显。
晁千琳瞬间转移了视线。她不敢看他露出这种表情,更不敢看他接下来还要沦落得更深更深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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